秋天了，花寡婦生了一個(gè)閨女，蒲大腳去看了一回說小閨女出生的日子正是立秋，馬大華就說閨女叫立秋，蔣二說立秋好聽，立秋大名叫蔣秋。馬大華做完月子抱孩子回蔣家，蔣傻子連話都沒說就出去了，他午間也沒有回家吃飯。馬大華吃了晚飯抱孩子回去，蔣傻子才回家。馬大華不高興，蔣二也對他爹有意見。

　　徐青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大姐讓魯三天天給徐青挑一挑水，蒲大腳天天來看徐青兩回。大年剛過，徐青生了一個(gè)兒子。這天打春，蒲大腳說這個(gè)孩子叫立春正好，徐青笑說：“好啊，花寡婦的閨女叫立秋，立秋以后越來越冷：我兒子叫立春，立春后越來越暖和。”

　　蒲大腳聽了笑說：“我大孫子好就行啊。”

　　蔣傻子張羅吃喜，蒲大腳找老嬸和大姐在小隊(duì)做的飯，一些人來看了孩子去小隊(duì)屋里吃飯，蔣傻子高興地喝醉了，他說：“我們蔣家承認(rèn)(rèn)徐青這個(gè)兒媳婦，蔣二過房給馬家了。”

　　馬大華知道了，她站大街罵蔣二爹媽，蔣二生氣打她滿街滾。二牤子媳婦跟“大吵吵”說：“蔣二打得花寡婦太狠了，花寡婦還能跟他過了么？”

　　“大吵吵說：“不是花寡婦不能跟蔣二過，我猜蔣二要回去跟徐青過了。””

　　二牤子媳婦說：“對呀，徐青給蔣二生兒子了，徐青病也好了，蔣傻子和蒲大腳都得幫著徐青找回蔣二。”

　　蒲大腳伺候徐青月子，彥二梅有意見，她抱閨女小燕來給蒲大腳，她說家里一堆活等著干。徐青急忙對蒲大腳說：“你快回去哄小燕吧，我這里不用管，彥二梅一堆活要干，她干不了活心里不舒服。”

　　蒲大腳嘆口氣抱著小燕跟彥二梅回去了。蔣傻子背地埋怨蒲大腳：“你聽彥二梅的干啥，她都應(yīng)(yīng)該去幫一下，她不幫還管著你。這幾天，彥二梅抱孩子總往馬大華家跑，兩個(gè)人攪和在一起能有啥好事。”

　　蒲大腳說：“別說彥二梅了，彥二梅生氣就欺負(fù)(fù)蔣五。”

　　蔣傻子嘆口氣說：“蔣五怎么這么熊呢，他讓媳婦熊得都傻了，他有蔣二的一半尿性就好了。”

　　蒲大腳說：“蔣二這日子里一半外一半的，咱們跟著多鬧心。”

　　牛二嫂伺候徐青做完月子。蒲大腳來幾回，徐青都趕她回去了。

　　立春長得壯實(shí)，他也省事。徐青抱著立春領(lǐng)(lǐng)著大雪和小雪去隊(duì)里挑豆種，立春在一邊睡覺，大雪和小雪在地上玩著。蔣二進(jìn)來抱了大雪和小雪，他要看立春，徐青擋著不給看，她喊蔣二：“你給我滾遠(yuǎn)(yuǎn)點(diǎn)！”

　　蔣二說徐青：“你不給我看兒子，我只管兩個(gè)閨女不管你們娘倆。”

　　徐青說：“我兒子和你沒關(guān)(guān)系我們也沒指著你管。”

　　陳隊(duì)長喊蔣二出去，他說：“你別再欺負(fù)(fù)徐青了！”

　　春種了，陳隊(duì)長讓徐青看地頭。徐青一手抱著立春一手拎著鞭子來回溜達(dá)(dá)，大雪和小雪在身后跟著蹦著。一個(gè)中午，蔣二來地頭，他還要看立春，徐青對他說：“立春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就不用你看。”

　　蔣二譏笑說：“這個(gè)小野種當(dāng)(dāng)然是你的兒子了。”

　　徐青瞪著他說：“我兒子是小野種，我也沒讓你管。”

　　蔣二笑說：“你讓我回你那吧，你帶孩子不容易。”

　　徐青故意問他：“你回來，花寡婦咋辦？”

　　蔣二嬉笑回答：“兩下過唄。”

　　徐青罵他：“你真恬不知恥，你給我滾遠(yuǎn)(yuǎn)點(diǎn)！”

　　蔣二又認(rèn)(rèn)真地說：“爹媽讓我離開馬大華，讓我管你們娘幾個(gè)，立秋留下他們給管著。”

　　徐青說蔣二：“你有錢去耍去嫖都不給我治病，你打我罵我折磨我，我現(xiàn)(xiàn)在想想就心哆嗦。我恨你一輩子！”

　　蔣二給徐青賠禮道歉，徐青舉鞭子打他說：“你死了這份心吧！我跟你勢不兩立！”

　　蔣二被打得跑遠(yuǎn)(yuǎn)，二牤子路過看見說蔣二活該！

　　小麥長高了，綠油油一片，大雪和小雪在麥田里打滾玩，苞米地高粱地黃豆地谷子地都被綠色覆蓋了。屯旁的幾棵大樹張滿了葉子。孩子睡了，徐青就把孩子抱屯頭牛二嫂家里。每天，蒲大腳抱著小燕來替換徐青回家做飯。莊稼長起來不用看管了，徐青就給隊(duì)里放老牛。這時(shí)，立春六個(gè)月了，徐青天天背著他上山，大雪和小雪后面跟著玩著。一對小閨女也懂事，她倆不亂跑讓媽媽著急。農(nóng)(nóng)閑的時(shí)候，蔣傻子趕著老牛上山，他讓徐青在家歇著。秋收的日子，徐青看場院。天涼了，幾個(gè)孩子在家里，蒲大腳抱著小燕去給管著三個(gè)孩子。

　　一年過去了，這年到了五月節(jié)(jié)，蔣二的老妹夫托人帶信說，蔣二老妹結(jié)(jié)扎了。蒲大腳惦記著，她跟蔣傻子去了蔣二老妹家。蔣家老兩口離開的當(dāng)(dāng)天晚上，徐青的窗戶被人敲著。敲窗戶聲驚醒了徐青，她睜開眼看見窗前有一個(gè)人就急忙坐起來問：“你是誰？”

　　那個(gè)人小聲說：“你別吵醒孩子。”

　　徐青聽出了聲音，她急忙說：“陳大哥，你快回家吧，你回去晚了，陳大嫂該惦記你。”

　　陳隊(duì)長商量說：“你開開門，我進(jìn)屋陪陪你。”

　　徐青哆嗦著說：“陳大哥快回家吧，我不用你陪著。”

　　陳隊(duì)長四下看看說：“你不開門，我搬開窗戶跳進(jìn)去了。”

　　徐青聽了連忙下地，她說：“你快走吧，你不走，我就出去喊人了。”

　　這時(shí)，外面木垛有個(gè)響動(dòng)，接著聽見幾聲貓叫。陳隊(duì)長氣急敗壞地說徐青：“你個(gè)死心眼子玩意，我早晚要得到你。”

　　陳隊(duì)長離開了，徐青哆嗦半宿沒睡著。陳隊(duì)長一直照顧她，她不好意思翻臉罵他，可是，他不放過自己咋辦呢？徐青為難地哭了一氣又一氣。

　　徐青小心陳隊(duì)長了，她天天老早地掛了門，天亮也不敢早早地開門。小屋悶熱，徐青用墜子扎一個(gè)一個(gè)的小眼通風(fēng)(fēng)，幸好小窗戶又是小格子，即使窗戶紙弄破了，腦袋都伸不進(jìn)來。蔣傻子和蒲大腳回來，徐青敢閉著眼睛睡覺了。蔣傻子每天晚上來隊(duì)里坐很晚，蒲大腳又能起早，她起來就去屯頭地邊扯野菜，路過徐青門口就聽聽動(dòng)靜看幾眼。

　　牛二嫂改嫁離開了屯子，她讓徐青娘幾個(gè)住她家的一間房子。她說：“我?guī)℃i去過得不好，我倆就回來；我和小鎖在那里過得好，我再回來賣房子。”

　　牛二嫂的一間房兩邊都是人家，徐青住進(jìn)來不再害怕有人半夜敲窗了。她賒了兩頭小豬仔養(yǎng)(yǎng)了，她不再求陳隊(duì)長在隊(duì)里安排活掙工分了。大雪和小雪的口糧款蔣二負(fù)(fù)責(zé)(zé)，她和立春的口糧款賣頭豬也夠了。

　　前院是二牤子家，二牤子在水庫磚廠干活，他干活回來也不去隊(duì)里。徐青不認(rèn)(rèn)識(shí)他，但徐青聽隊(duì)里人說過，二牤子為人精明對人和氣，屯里誰有難處，他都盡力幫忙。那天，二牤子回來在門口和幾個(gè)人說話，徐青聽了聲音耳熟，她想起那年烤煙房的那人，門口的人說話語氣跟那人一樣，就是聲音不一樣，可她一想，那個(gè)人是故意啞著嗓子說的，她在院里聽著琢磨著，她確定門口說話的就是烤煙房的那人。徐青聽有人叫他二牤子，她疑惑：大家都說二牤子是好人，二牤子不能干不是人的事。徐青到院門口偷看不由得一哆嗦，她更加確定二牤子就是那人，她還模糊記得那個(gè)人的背影：微胖，大腦袋。徐青腦袋亂了不知如何是好，她掛了院門回屋坐炕上愣愣地看著幾個(gè)孩子玩。她端詳立春，立春不像蔣二但也不太像二牤子。徐青放松一些，她想平安地過日子不去揭那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