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空間極大，軒轅鸞跪坐在靠窗處，姜離便尋了一角落處坐下。

　　他的手一直攥著，顯見是沒有放松下來。

　　“人只有見到極其不喜之物，才會想逃，公子這是討厭我。”

　　姜離想起了那日在杏花樹下，她也說過同樣的話，他抬起頭，二人相視，忽然就笑了。

　　“殿下是臣心之所喜。”他忽然認真，軒轅鸞卻褪去了笑意“公子這是又要對人獻出一腔真心嗎？”

　　姜離笑了笑“臣的真心，從來就沒給過別人。”

　　“我以為那日過后，你會清醒一些。”

　　“臣原本只是殿下的一顆棄子，可殿下為什么...不放棄呢？”

　　姜離定定看著她“殿下為什么不說話?”

　　軒轅鸞沉默著，眼神復雜，半晌才道“一切都是為了南啟。”

　　她語氣冰冷，就像一把刀子，姜離愣了愣“原來...只是為了南啟，只是...為了南啟...”

　　七日后，大軍凱旋而歸，京都百姓夾道歡迎，皇城門外二殿下親自迎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離覺得公主殿下面前的二殿下才真的像一個孩童。

　　就連平常對他不茍言笑的扶蘇，見到了二殿下，直接一個熊抱，滿臉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他們一同進了內宮。

　　姜離和廉政南無淵明直接去太和殿覲見皇帝。

　　皇帝依舊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懶散模樣，完全不像經歷過一次叛亂，照例封賞過后，朝會便散了。

　　皇城門外，廉政一直對著姜離談論自家的小兒子，南無淵明追著要去他家拿酒，三人推推搡搡終在岔道口分道揚鑣。

　　此次叛亂，姜家赦免，姜四郎免了死罪流放黎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老國公帶著一家人在門口迎他，所有人都是面帶笑容，唯獨老國公泣不成聲，他見到姜離只說了三個好字。

　　眾人進屋，吃了一餐團圓飯，除了四夫人還將自己關在房門，其余人莫不是笑聲朗朗。

　　飯后姜離回到了熟悉的院子，抬頭去看天上的月亮，葉青早早便睡下了。

　　忽然感覺身后一沉，他看著身上的披風，轉過頭，是祖父。

　　“馬上便要入冬了，夜晚風涼，莫要凍著。”

　　他笑了笑，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到了老人身上“該注意身子的是祖父！”

　　老人拗不過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帶了淚“姜家欠你太多。”

　　“從來都是我欠祖父居多，何來姜家虧欠了我。”

　　老人看著他，聲音哽咽“天地廣闊，終是我們拖住了你。”

　　姜離搖了搖頭，天上的月色皎潔“祖父，我遇見了一個人；原本我以為重要的一切在她面前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無論是孑然一身還是做丞相，天地廣闊，雖不能觸，卻自在心間。”

　　月色盛滿了整個院子，將祖孫兩的影子緩緩拉長。

　　“妹妹選好了”軒轅厲看著底下燭火昏昏的美人，言笑晏晏。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可不是朕想要的，是妹妹自己選的，不是嗎？”

　　——

　　奉天承詔:

　　朕念及先祖仁德，為免除殺孽，特赦三番之罪，準其回國，南柯公主儀態萬方，林下風氣，朕愿將其下嫁王子宴舒，公主宴櫻綽約多姿朕意聘其為丞相之婦授予萬千榮寵，從此后永結秦晉之好。

　　此詔一出震驚朝野，姜離手中奏折砰的落地。

　　葉青有些擔憂看向他“公子...”

　　姜離猛然摔門而出，連面具都忘了戴。

　　軒轅鸞扶著欄桿，看著底下千家萬戶，眼神悠長。

　　軒轅易緩緩從殿內行至她身后，他伸出手放在欄桿上，將她圈入懷里。

　　軒轅鸞語氣冷厲“放開！”

　　軒轅厲沒有理會，他將頭靠在女子耳畔，眼神溫柔，輕聲細語“你明明知道，哥哥只剩妹妹一個人了，可為何妹妹非要逃離我呢？”

　　軒轅鸞冷笑“你是個昏君”

　　軒轅厲低下頭，眼神晦暗，忽然就笑了，他松開手，走到了女子身邊。

　　“是因為他吧。”

　　軒轅鸞沒有說話，軒轅厲便定定的看著她“父皇如此，你也如此，為何他注定要奪走朕的一切呢？”

　　女子依舊冷冷的，軒轅厲想起了小時候，她柔柔的對著自己笑，叫自己哥哥，眼神又溫和起來。

　　“或許在你們心里，朕永遠也比不上他，可朕現在就是皇帝，朕就是天下之主，朕生來就擁有尊貴的血脈，他沒有。”

　　軒轅鸞忽然看向他，眼神堅定“他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而你一輩子也無法擁有。”

　　軒轅厲諷刺的笑了起來“可是他此刻最想擁有的東西，這輩子也得不到了。”

　　一個宦官小心翼翼的對著軒轅厲耳邊說了什么，他揮了揮手，又笑了起來“他來了。”

　　軒轅鸞抬頭看他，眼神忽然慌亂，她轉身便想走，卻被軒轅厲拉住手臂。

　　他將她按在懷里，對身后的宦官冷冷道“放他進來吧。”

　　軒轅鸞動彈不得“軒轅厲！”

　　皇帝沒有理會她，只輕笑“快看，他來找你了。”

　　姜離跌跌撞撞，臉上沒有帶面具，好看的面容卻滿是慌亂，灰色的地磚映襯出他的白衣尤為顯眼。

　　他一眼便見到了憑欄上的兩人，軒轅鸞不敢看他，想要轉頭卻被軒轅厲鉗住下巴。

　　“臣...拜見陛下，拜見...公主殿下。”

　　“起來吧姜愛卿。”

　　姜離沒有起身，只看著欄上女子，似有千言萬語“臣有事啟奏！”

　　軒轅厲漫不經心“何事”

　　“臣請求陛下收回旨意！”

　　軒轅厲輕笑了兩聲，不可置否“丞相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姜離抬頭眼神堅定“臣已有愛慕之人，臣請求陛下收回旨意！”

　　軒轅厲將臉貼在了女子耳邊“妹妹覺得呢？”

　　軒轅鸞看著底下的人，眼神模糊。

　　軒轅厲搖了搖頭，戲謔道“丞相不妨說來聽聽。”

　　姜離看著欄上女子，眼里好像噙著什么珍寶，忽然就笑了，一字一句道

　　“臣愛慕之人，心中裝有黎民百姓，她美好，潔白，她就像南啟的杏花一樣，不染一絲雜質，她是臣愿意付出一腔真心的人。她是……她是...公主殿下！”

　　軒轅鸞的淚打濕了皇帝的手，軒轅厲卻哈哈大笑“有趣，當真是有趣。”

　　姜離深深拜下，額頭磕在青磚之上“臣請求陛下收回旨意！”

　　軒轅厲抬手為軒轅鸞試去眼淚，語氣帶著心疼“朕最不愿意見到妹妹的眼淚，可是丞相卻把朕的妹妹弄哭了。”

　　“臣請求陛下收回旨意！”姜離額頭青紫。

　　軒轅厲無奈的搖了搖頭“丞相可知，這道旨意是公主殿下親自向朕求的，朕一向最疼妹妹，又怎么會不答應呢。”

　　姜離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