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離痕上朝,獨留阿阮于府中。阿阮從正廳經過便聽到有些關于她的閑言碎語,聽著關于她引誘風離痕的話語,實在是不滿。明明是皇上下的旨,又怎么關她的事了,抗旨不成?她不會置家族生死不顧,再者風離痕待她不錯,便覺得這些話無聊至極。
風離痕每日都歸得極早,總是與她煮酒烹茶,吟詩作畫或是教她騎馬之術。這幾日阿阮的確是快樂的,體驗了閨房女子深居墻苑不曾有的樂趣,這樣的日子并非金絲雀的感覺。這日,在園中湖心亭上,他撫琴,琴音悠悠,淺淺入心間;她伏在欄桿上,望著湖中小魚,輕輕將手中的餌料投入其中,露出一抹笑顏。
“阿阮—”琴音戛然而止,陸阮抖了抖衣袂,見風離痕起身便停在原地。
“三日后,我便要出征南國了,你定要照顧好自己”他站在她的面前她卻不及他的頸。
“好”陸阮并沒有不舍。下一秒,他便擁她入懷,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她靠在他的胸膛,傾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連不由得緋紅。
“可要想我”
“好”她淺笑。
風離痕已離開五日,于陸阮而言此刻確實是思戀了,但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卻愁緒滿懷,每每入夜,便難以入眠。她是心動了嗎?不,不過是習慣了有他的日子罷了。她怎可動真心?若人老珠黃,她又該如何?
“王妃,王爺吩咐了,您可以出入府中任何地方”陸阮佇立在他的書房良久,想去尋些書來看,但卻不敢進去。直到管家說了此番話語,才推門而入。
書房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許古玩罷了。書架上有各式各樣的書籍,她隨手拿起一本便坐在了風離痕的椅子上,這書房有著濃濃的淡雅氣息。忽地,她的目光穿過輕柔的簾子落在了一幅畫上,觀賞著,卻總覺得不對勁,她從椅子移至畫前,望著畫中眉開眼笑的女子,驚訝的發現那不正是自己嗎,可她并沒有去過畫中的地方。但仔細一瞧,這女子卻與自己有些不同,那女子的身上,有著渾然天成的靈氣,裙角搖曳間,連同山川都在起舞,低眉淺笑間,山川都失了顏色,彩蝶流連其間也不過點綴。
阿阮的眸子頓時暗淡無光,原來,她不過是畫中之人的替身,原來,風離痕只是將她當作昔日之人,她的心隱隱作痛。原來,她真的動情了。她自嘲的笑著若有一日,風離痕忘卻舊人,那么她也不再有任何價值。但轉念一想能常伴他左右也是極好。這世間能有幾個女子容得下夫君心中藏著其他人,不過空談,她也是,但她卻想去做這樣一個女子,只因他是她的夫。
她病了,有輕微厭食癥??v然太醫看過,也毫無辦法。
風離痕率領的軍隊凱旋而歸,但他的喜悅被阿阮的生病變成了擔心。于是快馬加鞭趕回,戰甲都來不及換下,就直奔阿阮的房間。
“阿阮—”“王爺,您還是別過來了,阿阮此時不宜見人?!憋L離痕正欲撥開床簾卻被陸阮那冰冷的聲音拒之簾外”
“可是府中飯食不合口味?”擔心的問道。
“沒有,只是身子弱罷了。”
“阿阮,可是有人對你不敬?”他也不顧她的話,直接掀開了簾子。她消瘦的身子令人擔憂,風離痕眉心一緊。
她看到他,心底是歡喜的,看到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又多了些擔心。
“王爺,您還是先去換身衣裳吧?!蹦橇閾塹陌l隨意分布,一看便是久久沒有打理過。
“無礙?!?p> 他端過婢女手中的粥,小心翼翼的將勺子里的食物喂到嘴邊,可她依舊雙唇緊閉。明明自己已經想著不在意,想著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卻還是使著小性子。
“阿阮,我們吃一些可好?就一些?!彼窈搴⒆右話?。
看著風離痕對自己的寵溺,眸子里多了些氤氳。她覺得自己太不識大體了,風離痕對自己已經夠好的了,她不應該這樣。
她看著他,倏的,才明白原來他的厭食癥是他。
他,是她的藥。
風離痕回來后,陸阮便每天與他游山玩水,偶爾陪他在輕柔的陽光下執書細看歷史,陪他在雨后漫步……二人并肩于后花園,看落英繽紛,聽蟬鳴鳥語。
“阿阮,你可曾到過書房?”他俯視著她,俊俏的臉龐帶著笑意。
陸阮不語,只是茫然的點頭,她的臉色變得暗淡,低眉不敢與之直視。
“可看見一幅畫?”他湊近她,身子彎曲,臉在她的面前放大。
她咬著下唇,艱難的輕哼了一聲。他這是在嘲弄自己嗎?還是想解釋什么?
“你可知畫中女子是何人?”
“不知?!笨粗永锏男σ?,于她而言卻無比難受。她的眼瞼下沉,眼中失去那抹亮色,變得毫無生機。她將頭撇至一邊,不想同他對視。忽然聽到那爽朗的笑聲,不明所以的抬起頭。風離痕將頭偏至她的耳際,陸阮不由后退,卻被風離痕給拉了回來。
他的唇輕輕嚅動,溫熱的氣息灑在耳際:“可阿阮卻不知自己便是畫中之人?!?p> 她帶著驚愕的表情轉過頭看他,卻吻上了他的臉頰,雙眸上下轉動,驚慌的離開,一不小心便跌坐在地上,風離痕本可以摟住她的,卻被她給推開了。
“可摔疼了?”他單膝著地,慢慢將她扶起。
看著他擔心的樣子,她卻落淚了,眼中生笑,宛若晶瑩的水珠閃閃發亮。她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么,桃紅的臉又添了些許
“為何,為何我不曾記得此景?”她抓著他的手臂,噙著淚,孩子氣的問道。那雙空靈的眸子滿含期待,好似寒冬臘月,冰河迸裂,溪水歡悅,生機盎然。
他擁她入懷,目光卻在遠方,那是一種歷經滄桑,跨越千年的深沉。
“若是記得,阿阮怕是會怪我吧?!?p> 陽光的思緒在風中彌漫,投影兩人身上,恍若驚鴻。
陸阮不懂,她也不想多問。她知道有些事早已沒有意義。于她而言,知與不知,有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