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皖看著蕭衍宸無奈的樣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囁嚅許久方才徐徐吐出二子,“愚忠。”
蕭衍宸卻并不在意離皖對他所說的話,很是仔細的將離皖臉上的污垢擦凈,“愚也好,忠也罷,總之也不過就是這幾十年的光景了。”
離皖好笑的看著蕭衍宸,覺得自己方才說他愚忠都是夸贊了他,“如此大逆不道之語,便不怕誅九族么?”
蕭衍宸完全沒有在朝中那般謹言慎行的樣子,話語間完全不遮不掩,“九族?那只怕父皇母后全要列在其中了!”
離皖聽著蕭衍宸說話越發不著邊際,著急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你給我閉嘴!往日那個謙虛謹慎的宸王殿下到哪里去了!”
蕭衍宸眼中竟有些無奈寵溺的意思,“你要鬧,我陪你鬧便是了。”
離皖一時有些懵懂,木木的放開了手,良久才道,“我沒有鬧。”
“那你就隨我回去。”
……
離皖有時覺得自己也是很對不起北凝宮少主這個名號,在蕭衍宸面前總是耳根子軟得很,蕭衍宸一領,她便跟著走。
“那一夜,瑯嬛……”離皖忍了許久,卻還是在某一日兩人心情都算尚可的時候說出了這個當初讓他們爭吵的名字。
蕭衍宸原本執筆的手漸漸握緊,微微半閉了眼睛,“她是自己求死的。”
“冰冰長夜風似刃,清清浩空月如鉤。縛住蒼龍問飛雪,今朝人物更風流。關山歷歷金戈聲,瓊閣層層斜陽柳。往昔繁華一掬淚,呼兒頻頻將進酒。一杯高舉慰先賢,二杯灑落故鬼酬。三杯飲盡滄桑路,萬般滋味在城頭。”蕭衍宸放下手中那支蘸滿筆墨的狼毫,負手吟道,“這是她的遺作,瑯嬛從小其實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當年若不是因為戰亂。仔細算到如今,雖不一定能與清秋郡主,北凝少主比肩,卻也應是不會差了。”
離皖從蕭衍宸的身上嗅出了一絲絲的感傷,試探的問道,“你也為她感到可惜是不是?”
“嗯。”離皖看不清蕭衍宸臉上陰影下的表情,卻還是聽到了蕭衍宸這一聲不易覺察的低沉的回答,“奪權爭位,亂世爭雄。這些本就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過都是些弱質之流,本就該在家相夫教子,享榮華富貴。偏偏這世道總是要將你們這些弱水牽扯其中,何其無辜。”
離皖雖不太贊同蕭衍宸說女子天生羸弱的話,卻還是說了一句這些天來勉強算得上是正經的話,“有些人的命運,從出生就是注定的。”
“其實仔細想想,還挺羨慕她的。”蕭衍宸苦笑著搖了搖頭,“多好啊,從此便算是解脫了,再也不必守著黑夜最這些明知無用無果的事情了。”
這一次,離皖也沉默了。雖然她下山已經這樣久,沒了宮內諸事紛擾,沒了師父師兄寸步不離的監督,她已經越來越活的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了。可將來呢?離皖拿起墨筆一次一次均勻的碾著,“嗯。總歸比旁人多了半世的榮華富貴,總是要付出些什么的吧……”
“我寧愿不要這半世的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