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替死與易形
封閉密室內(nèi)(nèi),一昏迷,一蘇醒的兩位男性被四面而來的粗糙繩索固定在密室中央處,在他們身體下,繁瑣的魔法陣靜靜綻放著晦澀微弱的光芒。
同樣是兩座圓形魔法陣相連接,模樣大體與以血還血相同,只是更繁瑣,咒語也更長一些。
蘇醒的那位漂亮男孩總是又哭又喊,如果可能的話,夏爾真想將他也弄昏過去。但這就像以血還血時(shí)(shí)犧牲者必須保持清醒一樣,眼下它的升級(jí)(jí)版完全倒轉(zhuǎn)(zhuǎn)。
受術(shù)(shù)者必須保持清醒。
于是最后夏爾不得不用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密室燭光閃爍,陰沉瑣碎的咒語聲下,此處光線似乎都因此而暗了下來,門外眾人小心翼翼的等候著,一些經(jīng)(jīng)歷過灤河城之戰(zhàn)(zhàn)的更是對(duì)(duì)即將出現(xiàn)(xiàn)的場(chǎng)面報(bào)(bào)以敏感心態(tài)(tài)。
然而與上次不同,這次沒有任何慘叫或者其他怪異聲響,除了咒語,只有咒語。
或者還有一些流水聲?
很多人以為他們聽錯(cuò)(cuò)了,然而事實(shí)(shí)上,那的確是流水聲。
“有拿進(jìn)(jìn)去水嗎?”
“記得沒有。”
喃喃著,他們不由面面相覷。
……
那其實(shí)(shí)是流血聲。
隨著咒語響起,四肢被割開口子的犧牲者傷口處,血液原本緩慢溢出的模樣突然加速,同時(shí)(shí)與正常流血不同的是,伴隨著咒語與身下魔法陣晦澀的光芒,他身體內(nèi)(nèi)流出的液體漸漸發(fā)(fā)生變化。
從原本的鮮紅,到暗紅、再到深沉的黑、紫、最終顏色完全變成了灰色!
灰色血液從四肢傷口急速流出,犧牲者的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枯萎,最終,陰冷之風(fēng)(fēng)莫名襲來,轉(zhuǎn)(zhuǎn)變成干尸的犧牲者詭異地化作灰塵被吹出魔法陣。
而他身上流出的那些古怪液體,則靜靜流淌在魔法陣的符號(hào)(hào)溝壑當(dāng)(dāng)中!
相對(duì)(duì)于曾經(jīng)(jīng)的女野人,眼下這位走得倒是很安詳,但更加詭異。
在他消失后,咒語聲仍舊持續(xù)(xù)著,于圓環(huán)(huán)魔法陣內(nèi)(nèi)流淌蔓延的灰色血液隨之散發(fā)(fā)出陣陣相同顏色的霧氣。
粘稠、翻涌,霧氣于血液中散發(fā)(fā),漂浮匯聚在一起,如天上烏云,但比烏云要更黑一些,看起來也更深沉。
這種特殊霧氣出現(xiàn)(xiàn)成型后,就倏然撲向了對(duì)(duì)面紗丁所在,包裹其全身后,順著他四肢被割開的傷口蜂擁鉆入其中!
灰霧分散四份,就像是四條顏色陰沉的毒蛇,于昏暗燭光下不斷鉆入目標(biāo)(biāo)體內(nèi)(nèi),或者猶如蛀蟲,飛快的將紗丁血肉蛀空,然后占據(jù)(jù)其中。
半晌之后,所有霧氣盡數(shù)(shù)鉆入紗丁體內(nèi)(nèi),咒語聲隨之戛然而止。
【你發(fā)(fā)動(dòng)(dòng)了替死儀式,目標(biāo)(biāo)守夜人紗丁】
【儀式發(fā)(fā)動(dòng)(dòng)成功】
【在死亡權(quán)(quán)柄的作用下,你的法術(shù)(shù)發(fā)(fā)生了變異】
……
儀式完畢,密室內(nèi)(nèi)陷入寂靜,燭火恢復(fù)(fù)正常,微微晃動(dòng)(dòng)著昏黃之光驅(qū)(qū)散周圍陰暗。
注視著眼前這位皮膚發(fā)(fā)紅,躺在地面上的守夜人男孩,夏爾微微沉吟。
他知曉原本替死儀式的作用,可以為受術(shù)(shù)者阻擋一次攻擊,不論是致命還是非致命
然而眼下變異后的能力他卻一無所知。
隨著他呆在這里的時(shí)(shí)間越來越長,北方改信之人也越來越多,他的死亡權(quán)(quán)柄不知不覺已經(jīng)(jīng)蘇醒。
眼下這位漂亮的守夜人少年同樣信仰七神更是令人驚訝。
以至于夏爾都沒想到會(huì)(huì)發(fā)(fā)生變異。
往常來說,法術(shù)(shù)變異自然是好事,因?yàn)櫬砟芰Ω嫣匾哺鼌柡Α?p> 然而對(duì)(duì)眼下來說,似乎不大合適
畢竟他現(xiàn)(xiàn)在希望的只是替死而已,可沒要求更多。
“希望向著好的方面變化,不然還得重新找人。”
喃喃著,他蹲在昏睡男孩身前,拿著銀制匕首沖其胳膊劃了一道口子。
與正常受傷情況相同,被匕首割傷的紗丁胳膊鮮血隨之溢出。然而正當(dāng)(dāng)夏爾對(duì)(duì)此皺眉不已之時(shí)(shí),眼前一切突然發(fā)(fā)生變化。
被他親手割開的口子,竟然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而回!
這不是最令人驚訝的。
最令人驚訝的是,恢復(fù)(fù)如初的傷口看起來既不是愈合后的那種新肉色彩,也不是他此時(shí)(shí)這種健康的紅潤之色,而是略顯粗糙的白色。
在沒被施展儀式前的,他原本的膚色!
“這……”
看了看這道本該正常,但在其他位置膚色映襯著卻很不正常的一抹色彩,又看了看紗丁臉頰、胳膊、腿部的紅潤光澤。
夏爾忍不住又在他胳膊上割了一刀。
情況一樣。
兩刀、三刀、四刀……
情況仍舊相同。
每一刀傷口愈合后,都會(huì)(huì)變成原來沒施展儀式前的模樣,同時(shí)(shí)這個(gè)(gè)部位也失去了儀式后的白里透紅。
……
黑城堡在為比斗做準(zhǔn)(zhǔn)備,長城外的敵人們同樣于獸皮縫制的營帳內(nèi)(nèi)商議此事。
一位相貌普通,灰發(fā)(fā)精瘦的中年男人坐在篝火旁矮凳處靜靜傾聽。在他周圍,幾位身著厚重皮毛衣物的野人正大聲討論。
“我酒喝得多,但腦子還沒糊涂,桑托羅雖然只能易形一頭影子山貓,但他才多大?我們不能拿他做犧牲!”一位大胡子如此說著,渾身酒氣熏的不遠(yuǎn)(yuǎn)處一位大肚子孕婦皺眉不已。
他身旁一位身著雪熊皮毛的中年光頭不以為然地道:“年輕?如果進(jìn)(jìn)不去長城,他和老頭子又有什么區(qū)(qū)別?”
大胡子聞言反駁:“如果我們失敗,同樣也可以進(jìn)(jìn)長城,烏鴉們已經(jīng)(jīng)承諾過了。”
“是的,他們承諾過。只是前提是必須遵循青綠之地的律法。成為下跪之人?自由民什么時(shí)(shí)候會(huì)(huì)答應(yīng)(yīng)這種條件?”
“沒錯(cuò)(cuò),想讓我下跪,還不如死了算了!”有人贊同雪熊皮的觀點(diǎn)(diǎn)。
“我們不可能成為下跪之人。”另一位滿臉麻子的丑陋女野人不屑地道:“青綠之地已經(jīng)(jīng)失去了舊神眷顧,他們所謂的巫師,只不過是一些糊弄人的小把戲,根本沒辦法與我們比!”
聽到這話,旁人不由點(diǎn)(diǎn)頭,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因此而輕松了許多。
雖說長城以北生活環(huán)(huán)境殘酷,但卻也不是沒好處。
比如易形者,在長城以南已經(jīng)(jīng)成為傳說了,但長城以北的野人部落偶爾仍舊能夠出現(xiàn)(xiàn)一兩位有天賦的孩子。
長城以南沒有易形者,更沒有什么厲害的巫師,野人雖說生活在塞外,但消息也并非完全閉塞,他們對(duì)(duì)此頗為篤定,所以才提出這個(gè)(gè)要求。
“但我很奇怪為什么烏鴉們會(huì)(huì)同意,他們明知道……”有人提出疑惑,不過見他們有點(diǎn)(diǎn)偏移話題,為首那位一直靜靜傾聽的中年人突然撥弄了一下懷中魯特琴,打斷了他的話。
“這點(diǎn)(diǎn)先不用想,既然已經(jīng)(jīng)達(dá)(dá)成協(xié)(xié)議,那么現(xiàn)(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派誰去。”
這話一出口,話題回到最初,周圍野人首腦們互相對(duì)(duì)視了一眼,復(fù)(fù)又陷入爭吵當(dāng)(dāng)中。
“我建議是波羅區(qū)(qū),他已經(jīng)(jīng)老了,沒幾年可活。”
“波羅區(qū)(qū)雖老,但戰(zhàn)(zhàn)斗經(jīng)(jīng)驗(yàn)(yàn)豐富,對(duì)(duì)我們?cè)竭^長城后會(huì)(huì)有一定幫助。”
“沒錯(cuò)(cuò),長城后一切都是陌生的,戰(zhàn)(zhàn)斗肯定不可避免;而且還有那該死的異鬼……”
“我還是提議桑托羅,他只能……”
“桑托羅不行!”
……
營帳的吵鬧隱隱穿透帳篷傳到外頭,不遠(yuǎn)(yuǎn)處的樹林中,野人首領(lǐng)(lǐng)們口中的當(dāng)(dāng)事人之間氣氛很微妙。
他們或抱胸而立、或仰靠樹干、或蹲在地上、或低頭注視腳下。
每個(gè)(gè)人都豎著耳朵聽著營帳內(nèi)(nèi)的情況,然而半天下來,那里面也沒有個(gè)(gè)具體結(jié)(jié)果。
半晌,有人提議道:“不如我們自己做決定。”
“那好,誰去?”
“抓鬮?”
“好辦法,這樣最公平。”
“荊棘,你去找鬮。”
……
野人們沒那么多彎彎道道,所以這個(gè)(gè)提議一經(jīng)(jīng)提出,就迅速獲得幾乎所有人贊同。然而他們沒等開始行動(dòng)(dòng),一位圓肩灰發(fā)(fā),矮個(gè)(gè)子老頭就突然開口了。
“我反對(duì)(duì)!”
身為所有易形者當(dāng)(dāng)中最強(qiáng)(qiáng)大的存在,矮個(gè)(gè)子老頭可不希望自己會(huì)(huì)出現(xiàn)(xiàn)意外,所以抽簽這種有風(fēng)(fēng)險(xiǎn)(xiǎn)的事情當(dāng)(dāng)然要杜絕。
隨后,在所有不滿的目光下,他冷哼了一聲,看向了他們當(dāng)(dāng)中最弱的那位桑托羅。
“桑托羅,砍頭后你進(jìn)(jìn)入山貓?bào)w內(nèi)(nèi),我把你的貓變成我的,這樣你就可以活在我體內(nèi)(nèi)了。”
矮老頭說著,語氣一副理所當(dāng)(dāng)然的姿態(tài)(tài)。
“憑什么是我?”年輕乃至稚嫩的桑托羅憤憤不平地問。
易形者和夏爾記憶中的德魯伊有些相似,他們擁有一種奇特的動(dòng)(dòng)物親和力,可以將自身靈性轉(zhuǎn)(zhuǎn)移到動(dòng)(dòng)物體內(nèi)(nèi),不論是狼、鷹、熊、豬、還是貓。
平時(shí)(shí)他們仰仗此可以控制各種動(dòng)(dòng)物,不論是作戰(zhàn)(zhàn)還是探查,甚至跟蹤威脅。
而如果遇到生死危機(jī)(jī),他們同樣也不會(huì)(huì)馬上死亡,離體的靈性會(huì)(huì)迅速轉(zhuǎn)(zhuǎn)移到自身動(dòng)(dòng)物伙伴體內(nèi)(nèi)繼續(xù)(xù)存活。
只是這種存活持續(xù)(xù)時(shí)(shí)間并不會(huì)(huì)很長,幾個(gè)(gè)月左右,就會(huì)(huì)不自覺的被野獸所同化,記憶消散,變成一頭真正的獸類。
這和死掉沒什么兩樣。
所以盡管不是當(dāng)(dāng)場(chǎng)死亡,但這種差事沒人愿意干。桑托羅還年輕,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有些事情其實(shí)(shí)不是他愿不愿意就能做得了主的。
“你不去,我現(xiàn)(xiàn)在就殺了你。”矮個(gè)(gè)子老頭淡淡地說。
桑托羅聞言大怒,但他知曉自己根本對(duì)(duì)付不了這位在野人群體當(dāng)(dāng)中橫行已久的六形人,于是求助似的掃視周圍,希望旁人出來替自己說句話。
沒人替他說話,面對(duì)(duì)他的視線,所有人全部挪開了目光。
畢竟相比抓鬮這種有風(fēng)(fēng)險(xiǎn)(xiǎn)的事情,明確有人去送死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烏鴉校長
謝謝書友潔蓮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