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問她和我說了什么?”
傅赟搖搖頭道:
“我不想知道,何必還要問?”
陸無雙笑道:
“果然是我的傅姑娘,氣度不凡!”
聽了這話,傅赟調侃道:
“你別可假裝夸我,早知道我不來能成全你一樁美事的話,我說不定真就不來了。”
“有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再美的事在我這都是煙云過眼。”
“那我呢?”
“你當然不會……”
說話之間,二人來到了廣昌伯府,府門口的兵丁裹著棉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干……干什么的?”
見陸、傅二人農民打扮,兵丁的語氣很不客氣,誰知陸無雙佯裝雷霆震怒,破口罵道:
“放肆!老子來是找花馬劉的,快帶老子進去!”
那兵丁嚇了一跳,心想這人竟敢直呼劉良佐大人的江湖綽號,連忙不敢怠慢:
“大爺您……是那條道上的?我家大人正和劉澤清大人在商量事,小的也好進去通稟一聲……”
陸無雙心中暗暗思量,果然是一群軍閥草莽,說的都是些江湖黑話,不如將計就計。
“你小子也配知道老子的名號,你就跟花馬劉說故人來了,讓他媽的泡好茶!”
“唉唉唉!”
兵丁點頭如搗蒜,一路小跑著進了府通稟,傅赟瞥了一眼陸無雙,笑道:
“你這戲演的不錯,待會見了劉良佐可不能這么演!”
陸無雙也忍不住笑了:
“剛好劉澤清也在,本大爺要給他們倆演一出大戲!”
不一會兒,那兵丁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二位,大人有請!”
“好!”
跟著兵丁的步伐,陸、傅二人便進了府,前腳剛踏進內堂,一眼便看見堂上坐著兩個人,左邊那人細腰乍背,豹頭環眼,胡渣滿臉都是,身上衣服如同芝麻醬一般的顏色,看樣子是許久不曾洗過,右腿架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陸無雙心知肚明,此人正是劉澤清。
再看右手邊那人,體格微胖一些,生的膀大腰圓,方口直鼻,皮膚黝黑的像煤炭一般,正探著頭往外面看,陸無雙同樣知道,此人就是劉良佐。
“二位劉大人,久仰了,但愿我這個不速之客,沒有驚擾到你們!”
陸無雙邊走邊說,進內堂不請自坐了下來,傅赟提著佩劍,站在了陸無雙的身后。
“你是什么人?敢叫我花馬劉?”
劉良佐一臉嚴肅道。
“我叫陸無雙,從揚州城來,”
“原來你是史可法的人?來此是想拖我下水?”
劉良佐的語氣輕蔑著帶著殺氣,誰知陸無雙不慌不忙道:
“你錯了,劉大人,我來是為了找一個人!”
“噢?找人找到我這來了?說說看,你找什么人,我要有的話,就拿出換你身邊的小美人怎么樣?”
傅赟不予理睬,陸無雙也不生氣,泰然道:
“哈哈,看來劉大人也是爽快人,我要找的人乃是史閣部的義子史德威將軍!”
劉良佐冷笑道:
“小子,史德威是來過,但已經走了,老子勸你有屁快放,不要給我兜圈子,若不是看在史可法的三分面子,我已經對你不客氣了!”
陸無雙面沉似水:
“好,既然如此,我便有話直說了,相信史閣部的信二位大人也看過了,我想知道二位大人做個處置?”
一旁的劉澤清搭話道:
“小子,多爾袞剛打一天揚州城就回家了,史可法就嚇破膽了?”
劉良佐緊跟著道:
“哈哈,史可法不是嚇破膽了,是想讓我們兄弟倆當多爾袞的炮灰,也就黃得功那個傻大個上了他的當啊!”
陸無雙搖搖頭答道:
“二位大人此言差矣,國難當頭,我們唯一的敵人是滿清,不知二位大人聽說了沒有,多爾袞每攻陷一城就會頒布剃發令,讓我們漢人和他一樣剃光頭發,只留一個辮子,我們不談愛不愛國,他這是侮辱我們漢人,不尊重我們漢人的文化,若是讓多爾袞統一了天下,不知道要將漢人的地位貶低成什么樣?我們想請二位大人出兵,其實就是為自己而戰啊!”
陸無雙擲地有聲了說了這番話,倒令二劉心中有了一絲敬意,劉良佐隨即笑道:
“來來來,給陸兄弟上茶,剃發令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這剃發能剃到老子頭上來么?”
陸無雙答道:
“吳三桂都剃了,若是歸降了清軍,大人您以為是什么后果?”
劉良佐若有所思,一旁的劉澤清抖動著二郎腿道:
“陸兄弟,你說我們去打多爾袞有什么好處?萬一敗了還得亡命天涯,這買賣值得嗎?”
陸無雙不假思索:
“當然值得,這位劉大人,史閣部早就說過,四鎮抗清所打下來的土地皆是的您自己的封地,并且世襲罔替,這話不會食言。再退一步說,哪怕守揚州城失敗,天下何處不是退路?我們是為大明而戰,是青史流芳的事情!
不過我們未必會失敗,多爾袞也沒有那么可怕,清軍攏共才十幾萬兵力,我們若是打贏了這場戰爭,便可殺了馬、阮二人,鞏固南方的弘光政權,再徐圖北上收復京師,二位大人,到那時候我們就是中興名將,就是岳武穆、韓世忠,被后人所稱頌!”
劉良佐一臉不悅:
“怎么說馬士英和阮大鋮也是朝廷的內閣首輔和大學士,你竟敢在此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怕我抓了你們么?”
陸無雙面不改色:
“就算大人您抓了我,我也要說這個話,馬、阮二人占著茅坑不拉屎,每天只知道飲酒作樂,他們這是在等死,只是他們還沒意識到不僅是等死,還會成為亡國亂臣,遺臭萬年!”
聽了這話,劉良佐不禁轉怒為喜,大笑道:
“哈哈,其實你說的有些道理,馬、阮確實在等死,至于我們哥倆跟誰不是跟?我們只要活著沒風險,你說人生在世,誰想百年之后埋在土里還被世人唾棄呢?還不是想堂堂正正的生,風風光光的死!”
劉澤清繼續抖著二郎腿:
“是啊,陸小兄弟;良佐大哥這話說的沒錯,不過你年紀輕輕,可千萬別小看了多爾袞,想打敗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我們哥倆跟李自成的闖軍交過手,多爾袞能把闖軍滅了,清軍的戰斗力非同一般啊!”
這些話從從此二人嘴里說出來,陸無雙不免有些訝異,他心底暗思,看來這二劉也不是油鹽不進,隨即心領神會道:
“二位大人,我們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清軍雖強,但也不是沒有弱點,他們善于騎射,善于打平原大仗,但是攻城、短兵相接的功夫是不到家的,與我們相比也只能說是各有長短。若是真那么厲害,又怎么會在潼關與李闖相持了數月呢?再說我親眼看到的,多爾袞借助紅衣大炮的炮火攻揚州城一天,便損失了數千人,而我軍的傷亡不過七、八百人!”
劉良佐有些懷疑,反問道:
“清軍傷亡數千人?”
陸無雙篤定道:
“二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現在去揚州城外看,清軍的尸體還堆在那里!”
此言一出,劉良佐對視了一眼劉澤清,隨即道:
“既然清軍不善于攻城,那還需要等到咱哥倆出手嗎。揚州城的兵馬豈不是足以拒敵?”
陸無雙搖搖頭:
“劉大人此言差矣,清軍真實的戰略意圖我們還不得而知,而我們卻不能堅守不出,如果一直守城,一來將士們心態會受到影響。更要命的是清軍會不斷的招降各地的武裝,比如之前的唐通到吳三桂,再到前些日子的左夢庚,清軍會越來越壯大,他將不斷的補給,再利用我們漢人打漢人,而我們就像東漢末年的公孫瓚固守易京口,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的!
所以只能是里應外合,趁著多爾袞全力攻城的時候,二位將軍出兵打他們的外圍陣地,他若是轉頭反撲你們,我們便出城追擊,使得他首尾不能相顧,如此清軍必敗!”
劉良佐、劉澤清二人連連點頭,不得不說,以他們倆的經驗來說,陸無雙的戰略意圖確實是可行的。
壞人之所以壞,并不一定是壞到骨子里的壞,只是有時候他們的追求利益與好人不同,侵犯了大多數人的利益。這時候他會選擇利益而放棄清名;如果眼前有一個名利雙收的選擇,他也可以和好人一樣義無反顧。
劉良佐終于亮出了底牌道:
“其實聽聞清軍攻揚州,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如今是手上握了點兵,還不如手上有兩畝田,天天在想清軍要是打進來了,我們該何去何從呢?
前天史德威確實來過了,他也是我們的老相識了,不過我稱病沒有見他,因為我不想被拖下水,史閣部的信他倒是留下來了,我也看了,今日里剛好找澤清兄弟來商量此事,不曾想被你誤打誤撞的闖了進來,不得不說,倒改變了一些我的想法,我們哥倆也不是不愛國,只是對天啟、崇禎朝廷太失望了,閹黨當道,亂臣弄權,還有太監監軍,那就是不相信我們這些人,想當年袁大帥何等的英雄氣概,卻一舉一動都在太監的眼皮底下,叫人如何能忍?
我雖是個大老粗,卻也懂得君臣父子的道理,皇帝老兒昏庸無道,不把我們當人,我們還效忠他個鳥啊!”
陸無雙連忙起身,深施一禮道:
“大人肺腑之言,在下感慨頗多,只愿大人……”
劉良佐擺擺手道:
“陸兄弟,別說那么多了,我寫封信你帶回去給史閣部,他日多爾袞若是敢卷土重來,請一定飛馬告知,我們哥倆必定出兵策應揚州城!”
這一刻,陸無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激動和興奮,他親眼看到了一個民族的信心,也看到了一個國家同仇敵愾的希冀……

北山霧
明末有太監監軍,為的是監督前方統帥的一舉一動,為什么是太監呢?因為太監不容易被收買,那為什么太監不會被收買呢?大家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