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降看著面前這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不禁渾身一個哆嗦，直接縮回了腦袋，完完全全躲在了白雪的身后瑟瑟發抖，完全不敢說話，或者說面對著這樣擁有著詭異的轉觀感的場景，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不僅是蒼降，甚至是這些見多識廣的神明們，面對著這個巨大的墳場，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即便白雪他們生平見過的尸體，甚至被他們親手殺掉的人類的數量都比面前這些干尸的數量要多好幾個數量級，但是依舊遠不如這些干尸堆疊在一起帶來的震撼感和視覺沖擊感。

　　“真是一件藝術品啊，只屬于死亡的藝術。”白雪輕輕開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就是不知道，這是屬于一個人的藝術，還是一群人的藝術……如果是前者的話，真想把他的腦袋割下來交給瑪利亞好好研究研究……”

　　“這里有多少人？上萬總有吧？”克莉爾摸了摸下巴，沉聲問道。語氣嚴肅認真，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與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樣完全不同。

　　“不止，大概有三萬多人，應該不到四萬人……不對，是尸體。”世界回答道。

　　“人數差不多……也就是說，這一艘飛船未解體之前所有的乘員，可能都在這里了？”克莉爾反問道。

　　“嗯，有可能。”世界微微點了點頭。

　　“所以，他們是屬于自殺還是他殺？”克莉爾問了一個和白雪剛剛自言自語的話差不多的問題，“你說過封鎖生活區是最后一個非自動操作的指令，那么，是有人把這些人關在生活區里，把他們困死在這里面的，還是他們自己把自己都鎖在生活區里自殺的？”

　　“我又不是某小學生死神，腦袋被閃電擊中就能知道真相，您這個資深老半神都不知道，我咋知道啊？”世界苦笑道，接著建議道：“至少讓我靠近這些干尸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世界的話音落下，白雪便率先邁步朝著那些干尸走去，躲在她身后的蒼降見狀趕忙跟上了白雪的腳步，克莉爾與世界對視一眼，微微嘆口氣，也跟在她們的身后。

　　很快，她們便來到了離她們最近的一具干尸身邊，從外表上大概可以判斷，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他蜷縮著貼在地上，仿佛已經和冰冷的鋼鐵地面融為一體了。白雪蹲了下來，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他干枯的手臂。指尖仿佛是觸碰到了一片糯米紙一般，輕盈，脆弱，沒有任何彈性，甚至就在白雪的輕輕觸碰之下，他的手臂便碎裂開來，表皮凹陷下去，然后裂縫逐漸向四周蔓延，將干枯的肌膚變成齏粉，在已經成為真空的艙內飛揚。

　　“奇怪……”見到這個情形的世界皺了皺眉頭。

　　“怎么了？”克莉爾問道。

　　“這些人……好像已經死了很久了。”世界遲疑地說道。

　　“廢話！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就不像是昨天剛死的好不！他們現在這個浸泡在宇宙輻射里的狀態甚至連被復活的價值都沒有！”克莉爾翻了個白眼。

　　“不，我說的是，他們在接觸到真空環境之前，就已經死了很久了。”世界搖了搖頭，也蹲了下來，手指在這具尸體上指指點點著，沒一會兒便繼續說道：“我以為他們現在的干尸形態是在接觸到真空之后形成的，因為人體的引力不足以在真空中抓獲水分，換言之，我之前覺得，他們是因為飛船損壞導致氣壓泄露，把這里暴露在真空中他們才全部死掉的。但是我看了一下他們的物理性質，他們似乎在接觸到真空環境之前，就已經變成了干尸了……我計算一下時間……這些尸體大約在三百年前便已經完全脫水，成為了干尸，而根據宇宙輻射擊碎他們細胞原子鏈的數量來推測，他們暴露在真空之中的時間，不超過五十年。然后……”世界雙手在半空中敲了敲，“我剛才入侵了那個控制室的系統，雖然溢出的內存已經將大部分的資料和運行日志還有控制系統都覆蓋損壞，但我還是讀取到了一些信息，比如關于這里的信息，還有……這艘飛船，或者是這支艦隊，第一次啟動的時間，距離現在也不超過四百年。”

　　“那個……”這時，蒼降的聲音弱弱地響起，似乎想說什么。

　　“這能說明什么？”克莉爾撓了撓耳朵，開口問道，打斷了蒼降的話。

　　“從時間線上來看——這支艦隊在大約四百年前起航，然后不到一百年的時間，艦隊上的所有人就都變成了干尸，然后這支艦隊在自動程序之下，在宇宙之中又航行了兩百多年，才因為某些原因，可能是遭遇了無法避開的隕石團或者其他什么東西，徹底被破壞，但是它們并沒有宕機，而是繼續不斷地按照預設的指令朝著最近的恒星趕去。”世界說道。

　　“這支艦隊自動航行的時間幾乎比人類控制的時間還要長一倍？或許不止，因為變成干尸也要時間，所以，人類真正控制這支艦隊的時間可能只有幾十年？剩下的時間，都是自動程序在執行著人類的指令……真正的幽靈艦隊？”克莉爾瞪大了眼睛。

　　“那個……”蒼降再次用輕微的聲音說道，試圖引起誰的注意。

　　但是白雪突然拋出了一連串的疑問，將蒼降的聲音淹沒：“我覺得更令人在意的是，這些人的死因是什么？既然他們并非是因為氣壓泄露而暴露在真空中死亡的，那么，他們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按照世界的說法，在他們死的時候，這支艦隊，這些飛船應該還是非常新，一切設施應該都還完好才對。總不能是餓死的吧？”

　　“我檢查了一些干尸……”世界趕忙回答道，“他們的身上都沒有任何致命的傷痕，雖然有一些似乎是自己抓出來的傷口，但都不足以將他們殺死，而根據他們現在的狀態來看……倒像是疾病發作，或者是病毒感染導致的死亡……但是我也不能確定，只是猜測而已。”

　　“集體發病？還是集體服毒自殺？”克莉爾抓著自己最底下的兩只耳朵，一副苦惱的表情，“這都是什么鬼啊！我怎么感覺這里的一切越來越詭異的樣子啊！”

　　“那個……”蒼降又一次出聲，而這一回，不等有人打斷她的話，她趕忙迅速地繼續說道：“地上好像有什么東西！”

　　“啥？”克莉爾聽見了蒼降的話，沒回過神：“地上？除了堆在一起的干尸還有啥東西？”

　　蒼降沒有繼續說話，而是蹲了下來，伸出手將粘在地上的一具奇形怪狀的尸體用力地推開，被尸體擋住的鋼鐵地面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