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音樂:你要相信這不是最后一天)
劉孚歆一把抓過來那片眉刀,對著自己的左手臂狠狠砍下去,然后再劃開。
皮肉很快被分開一個開口,伸頭過去看能看見里面慢慢蔓延的鮮血,短時間內不會流出來。
她一邊哭一邊在手臂上劃,每一刀都出血,大部分已經深到足以留疤,但每一刀都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
藍槑是她最后的寄托,如果她就這么死掉了,藍槑會陷入很大的自責。
她不想他難受。
最后冰涼的鮮血流了下來,滑過手臂滴到地上,像一條蚯蚓慢慢爬過去,還有點癢癢的。
傷口的皮肉已經有些外翻了,明顯的刺痛感讓劉孚歆恢復了很多理智,她慢慢停下哭泣。
然后望向窗外。
以前能望見無限的風景,而現(xiàn)在是一片漆黑無光。
眼里沒有光的人真的能看見光嗎。
劉孚歆張了張嘴,想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很多事,她已經數(shù)不清有多少她究竟做錯了多少事。
好像她每一步都走錯了,她失去了最后一點自信,之后她便是人間應該碎尸萬段的罪人。
這天楊鑫沒有進她屋,而房間里彌漫著嘔吐物的味道。
一整夜她都沒睡著,最后遠方天光破曉的時候,她差點走過去,跳出窗外。
因為那邊是天堂,而身后……是地獄。
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沒有露出過一丁點微笑。
第二天楊鑫用得意洋洋的口氣對她說藍槑沒有任何掙扎地同意了分手,好像這件事是她做對了,她覺得藍槑就是她口中的懶人。
劉孚歆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如行尸走肉般吃了幾口米飯之后回到房間里。
后來楊鑫托關系讓劉孚歆進了一所學校當插班生。
學生總是對新來的同學有很多好奇,聊天的每一句話都能提到她,還有很多調侃的話。
后來班上同學發(fā)現(xiàn)她看起來很好欺負,還發(fā)現(xiàn)她總是穿長袖上學。
“這么熱的天還穿長袖,這人有病吧?”
“而且這么多天都沒見過她說幾句話,究竟是個啞巴還是個傻子,哈哈真好笑!”
有人朝她走過來,把她推到墻邊,然后開始拽她的校服外套。
劉孚歆緊緊攥著衣服不肯松開,但是長期的失眠和胃口不好讓她完全沒有力氣反抗。
對方很快就把校服搶到手,而長袖下一直很小心遮掩的丑陋的疤痕與剛凝結的血痂暴露于眾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愣了幾秒鐘,那幾秒空氣安靜得沒有任何生氣,仿佛萬物都死了。
是的,都死了。
他們還是人嗎?
怕是沒有心的魔鬼吧,為什么不能放過一個心死之人呢。
而后一秒眾人爆發(fā)出要將人生生撕裂的嘲笑,捧腹大笑中引來更多人的圍觀。
所有人都在笑,劉孚歆木然地靠在墻上,被人推拉著往墻上撞,最后一個人一腳把她踹在地上,罵她瘋子,說她傻子,連反抗都不會的精神病人。
等眾人散去,她灰頭土臉地撿起被土遮蓋的校服,拍了拍抖出好多土,然后又緩慢地套上了。
她墜入了最黑暗的深淵,所有岸上曬著陽光的人在路過時都會踹她一腳,將她踹到更深的沼澤,在臟亂中無法自拔。
她的學習不斷下滑,瘋了一樣的下滑,掉到最底層,就像她的整個人一樣。
她拼死拼活都記不住那些知識,整個人死寂了,連上課老師叫她名字的時候她都需要好幾秒才能反應過來。
有一天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對她說很經典的幾句話。
“你這是在混日子你知道嗎?你這樣下去,你未來怎么辦?!”
“未來還很遠,你現(xiàn)在努力學習還來得及!”
“你其實很聰明,就是不努力!”
劉孚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來老藍。
老藍也會經常鼓勵大家,但從來沒有說這些沒有用,完全無法激勵人心的話。
老藍說的每一句似乎都讓人很開心,她現(xiàn)在才遲遲想起來,那些楊鑫口中爛得發(fā)霉的學校究竟能救她多少。
至少她在那里真的很快樂,至少想活著。但似乎永遠回不去了,她每一天都想死。
死了就可以撒手人寰,死了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未來還很遠。”
對的,未來太遠了,遠到她觸不可及,遠到成為了她可能永遠到達不了的彼岸。
未來?
她真的還有未來嗎
她真的還能活到未來嗎
如果能賜予她一場意外,讓她悄無聲息地離開這人間烈獄……那對她來說,便已是一場恩典。
…
以前心愛的書已經完全提不起興趣,甚至碰一下都感到濃濃的懺悔。
她保護不了她最愛的一切,她憑什么去碰它呢。
會害了他的吧。
最愛之人已被她鎖入心底最深的地方,好像已經不存在,她好想已經把誰都忘掉了。
連以前笑魘如花的自己都忘掉了。
似乎是一夜之間,讓整個塵世驚動的天崩地裂的瞬間中,她死了。
亦或在日夜苦磨下,她是在無聲無息,無人知曉之下死亡的。
而在世界的另一角,最黑暗孤獨的角落里,誕生出另一個,沒有心臟,沒有情緒的她。
這樣陰暗的日子似乎到不了頭。
陰天的時候她才肯出趟門,陽光燦爛照在她身上的感覺讓她難受,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一般,渾身別扭。
好像她自己都忘記了曾經多愛在公園的長椅上,梨花樹下,和藍槑依偎著曬下午最烈的太陽。
而如今最喜歡的是雨天,每次望向窗外都會偷偷打開窗戶伸出手去觸摸雨,冰涼的雨水不斷打在手上,像是靈魂深處的某一部分忽然被清洗干凈了一樣,一直一直都很壓抑的心情能打開一條“門縫”,射入一絲陽光。
...
劉孚歆最近睡眠質量極差,她聽見房間外面?zhèn)鱽黼娨晞〉臉寭袈晻r就知道,今天又是睡眠不足的一天。
吵鬧的戰(zhàn)斗聲一直沖擊著耳膜,最后一句“日本鬼子進村了”讓她徹徹底底睡意全無。
她隨便抓過來一條黑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就起了床。
剛出房間門就正面對上了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吐瓜子皮的楊鑫。
楊鑫挑了眉毛,罵了一聲之后道:“你怎么穿得跟死了人似的,多不吉利!趕緊給我換一身去,礙眼,小丫頭穿成這樣這么沒精神呢怎么…”
劉孚歆沒有半點反抗,很快換了白色體恤配大紅色的外套,還有牛仔短褲。
楊鑫卻又道:“大熱天的穿什么外套啊……”
雖然還是滿臉煩躁,但看樣子她也沒再打算跟劉孚歆較真,劉孚歆就懶得解釋了。
“我出去一趟。”
楊鑫一個激靈馬上站起來,“去哪去!”
“………超市。”
“孩子他爸,你跟她一起去!”
劉孚歆連嘆氣都沒力氣嘆了,面無表情地跟劉國強一起出了門。
她本來是想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散散心,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想法是泡湯了。
劉國強一路上都蠻活躍地跟她講著話,乍一聽是閑聊,卻在無意中把他的那些三觀灌注給她。
走在半路上時,劉孚歆無意中瞥見馬路牙子旁邊一個空可樂瓶,她下意識走過去把瓶子撿起來,走了很久之后才在遠處看見了一個分類垃圾桶。
正在這時走在她前面的劉國強回過頭想跟她說話,卻看見了她手中的垃圾瓶。
他臉色立馬一變,罵道:”你撿那玩意兒干嘛!誰知道扔的人身上有沒有什么怪病,回頭傳染上你夠你后悔一輩子!你又不是撿垃圾的,回頭別人看不起你,還給老.子丟臉!”
果然是夫妻,如果是楊鑫的話大概也是會這么罵她。
劉國強狠狠拍了一下劉孚歆的手,她的手被拍開,可樂瓶子掉在了地上。
劉國強拿腳狠狠踢飛,還砸中了路過的一只野貓。
“切,傻肥貓!”劉國強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前走,心情好像還好了很多。
劉孚歆眼神復雜地看向野貓,想起來藍槑生日時送自己的貓。這么久沒人照顧它,它估計已經逃得遠遠的了吧。
這個念頭剛剛一起,劉孚歆腦海就像被針扎了一下的疼。
“嘶......”她恍惚了一下,扶住路邊的大樹才穩(wěn)住。
“走那么慢干嘛!”劉國強回過頭催促她,見她扶著樹,又罵罵咧咧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還引來了一些路人怪異的眼光。
罵完之后他也注意到了別人的目光,這才停止了辱罵,換了一張好人臉,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一樣和她單方面開心地聊起天。
張國強與楊鑫很不同的一點就是他好面子。他哪怕對自己的親女兒也有意無意地禮貌,表現(xiàn)著隔閡。時常擺出一副好人面孔,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想罵就罵,尤其是在小事上,大事上卻表現(xiàn)得格外穩(wěn)重。
有的時候這種人措不及防的變臉會讓人背后起一層細細的冷汗,像鬼怪一樣奇異。
劉孚歆把手縮了縮,低頭盯著移動的腳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路過了一個沒有安裝紅綠燈的路口,劉國強把手插進口袋里搖晃著往馬路那邊走,劉孚歆跟在他身后。
下意識往右邊看了一眼時,她正好看到快要開過來的的一輛小轎車。
車速不快不慢,如果她繼續(xù)正常走路是肯定撞不到她的。
但是一個念想在心底生根發(fā)芽,如火災般蔓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如燎原的星火鋪了天,如荒野的長草連了天。
她在等待一場意外。
明知概率很低。
但如果是一場意料之中的意外呢?
如果可以離開就好了。
如果可以死就非常幸福了。
她對那閃亮刺眼的車燈似乎是入了迷,鬼使神差地突然頓住了腳步,在原地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小轎車,內心有恐懼,但越臨近越是釋然。
…
好想死啊。
…
幾秒鐘之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啊
…
讓我死吧
…
…
…
尖銳的車鳴聲撕破了萬里長空,黃白色的車燈打在蒼白如蠟的臉上,路人臉上皆為惶恐,唯有一人終是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綠帽兒兒
我跪下了(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