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夭忙碌了一天已經十分疲憊了,加之是在自己家里,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態,懶懶散散的,她又是背對著廚房的門,所以沒有察覺到楚柯的存在。
楚柯輕輕倚在木門前,目光里有些淺淺的悲傷與復雜的痛惜,認真凝視著楚云夭。
楚云夭的頭發用一跟烏黑的發帶束了,微微有些雜亂的垂在腦后,她的頭發很多,所以即使束了還是散了滿背,青絲在小腿處輕輕蕩著,耳邊垂著幾縷碎發,給她添了幾分往日里少有的溫柔。
時間不早了,所以她有些著急,面粉蹭在了臉頰兩側也顧不上擦,眼睛望著鍋,認真的扯開面下進去。
她微微側著頭,側臉被昏黃的燈光打著,一片柔軟的溫柔。
楚柯怔怔的看著。
楚云夭轉身去拿碗來裝面,一轉身卻看到楚柯站在門口。
“楚柯?”她有些疑惑地喚,“你多會兒來的,怎的站在這里不出聲?”
楚柯回過神來:“剛剛來而已,每年的長壽面,都是你親手做的?”
“噢,這個啊,對啊。”楚云夭笑著應了,“來的正好,就要出鍋了,就在這兒趁熱著吃吧。”
她一邊笑著說道,一邊去拿碗,一切都十分自然。
她并不是刻意去瞞楚柯,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去講,覺得自己去做這個是理所應當的,只是如此而已。
她一貫如此,讓人又愛又恨。
楚柯嘴角的笑容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他吸了兩口氣,然后道:“十六歲那年,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生辰這日會吃長壽面的?”
楚云夭一邊拿了勺子去撈面,一邊回答道:“那日你和楚婷講話的時候我恰巧在后面,聽到以后就留心記住了。”
“那……長壽面呢,我記得我未向任何人講過。”
楚云夭思索了一下,才放低了聲音道:“你在外門的時候,因為擅自去廚房做了飯而被罰了一日不許用餐,因為你是我的弟子,所以平日里你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都會來稟報我。”
“當時我沒放心上,以為你是貪嘴了,也就擺擺手沒在意。后來我知道了那日是你生日,便回想起你去廚房自己做飯,外門每次弟子犯戒都會有記錄,我令人去翻看了,發現果然是同一日,就猜測你是給自己下了一碗長壽面。”
楚柯聽后默了一瞬,也不知該說什么,只低低道了一聲謝:“多謝了。”
楚云夭盛好了面,轉過身來:“你去拿筷子,就坐在外面臺階上吃吧。”
楚柯依言去做。
兩人坐在臺階上,楚柯吃著面,楚云夭看了一會兒,忽然輕笑道:“看著你我便想起來自己以前,那時候我過生辰時,也有這么一碗長壽面,是母親,大姐……”
剛說到這兒,她忽然就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笑著搖搖頭:“罷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它做甚。”
楚柯提出心里埋藏多年的疑問:“為何你從不過生辰?”
這里每一個人,都會過生辰,只有楚云夭例外繼續
楚云夭滯了滯。
為何呢?
因為她不愿啊,她若是過了,有心人順著查去,就會知道她和云家幺女是一日的生辰,這個證據太扎眼了,她不愿讓如今的自己與云家再有牽扯,而且,給她過生辰的人都已不在了,她還去過什么呢,不過徒增物是人非的傷感罷了。
楚云夭面不改色的扯謊道:“我忘記自己生辰是哪日了。”
楚柯聽了也沒再細究,笑了笑便繼續去吃自己的面。
楚云夭坐著看他吃完,這才起身道:“我還有事要出去了,你把碗放廚房里就行,趕快回房間休息吧,時間也不早了。”
楚柯點點頭:“你出門小心點。”
楚云夭笑笑離開了。
楚柯沒有動,依然坐在那里,怔怔著發呆。
天色越來越黑,又漸漸泛白。
烏黑漸漸褪去,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遠方染上了些橘紅,卻淺淡的厲害。
楚柯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濕了,頭發間也是絲絲水氣。
一晚上過去了,他連動作都一動未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著什么,卻覺得心里堵住了,上不去,下不來,死死扣在那里,幾乎讓他窒息。
他到底在被什么所為難呢?
他不知道。
這很可笑,可他的的確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覺得,自己有事情想不通,如果不能想通的話,自己做什么都提不起來興趣。
萬事皆乏味。
雷霆起床了,走出門遠遠就看到了楚柯。
他走到楚柯身邊,看到楚柯的樣子嘆了口氣,在旁邊坐下,脫下自己的外衣套在楚柯身上:“什么事情讓你如此為難?”
楚柯輕輕笑了兩聲,笑容里滿是迷茫苦澀:“我不知,我也不知。”
他抬頭望望天:“我說不出來……”
雷霆開口打斷了他:“楚柯,不是你不知,只是你不愿承認,不愿去思索,你不想打開自己的心。”
“可是楚柯,越是這樣你便越應該去想,你這樣逃避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你要明白,你之所以這樣逃避,不過是你在心底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越是知道,才越是可悲的不愿去承認。”
他站起身,拍拍楚柯的肩膀,然后離開。
“楚柯,無論如何,正視你自己吧。”
楚柯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仍保持著剛剛的動作。
天更加亮了,院子里的聲響也逐漸大了起來,人們都,起床了,整個世界好像忽然就有了煙火氣。
他聽到了院門打開的聲音,聽到了楚云夭和云影在說話,聽到蒹葭在笑。
他聽到楚云夭的聲音:“蒹葭我要餓死了,有沒有飯?”
蒹葭回了些什么,然后一行人向這里走來。
接著他看到楚云夭的紅裙,裙擺上還沾了些面糊,聽到楚云夭驚奇的聲音:“楚柯?你怎么還在這里?”
那片面糊,忽然就把他的心也糊了起來,粘粘糯糯,軟成一團。
她后面似乎還說了些什么,好像是要他趕快站起來,說早上的地太寒。
可他都已聽不清了。
他只是笑了起來,他想說,我一直在這里啊楚云夭。
只是你我都不曾發現。
于是他終于承認了,他喜歡她,他喜歡楚云夭。
再有苦衷,再想隱瞞,都瞞不住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團感情一旦燒著,就再難以熄滅,之前壓的多深多沉,現在就有多炙熱。
那些復雜的,背后的,深沉的,那些糾葛,都仍然在,可就像雷霆說的一般,即使這樣,他還是喜歡上了她。
就像是宿命,讓你掙扎,卻仍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