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婉閣

　　“殿下，酉時了，小廚房備了晚膳，都是太后特地囑咐了，照著青云觀吃食做的，您多少用些吧。”梓卿瞧著紅葉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如此勸說著。

　　“不急，從前在青云觀時都是過了晚課才用膳，再晚些吧。”

　　“是，奴婢吩咐小廚房將晚膳溫著。”說罷，梓卿便要退出去。

　　“梓卿等等！”紅葉連忙叫住。

　　“殿下……”

　　“聽宮里人說，姐姐入宮時便是你伺候著，我想知道姐姐的事。再者，我瞧著你不像是選秀不成做的女官，你為何在宮中這么多年？”

　　聽紅葉說完，梓卿并未急著回答，只是退到門口，探頭確認門外無人，將殿門闔上才轉身對紅葉訴說起來。

　　“奴婢如今二十四歲了，十四年前圣主陛下還在時，奴婢家中父母安康，上頭還有一個大三歲的姐姐，爹爹經商有道，不說家財萬貫，可安穩度日卻是不難的。

　　那時的京兆府尹叫吳有良，有個諢名叫做吳霸天的，他的官本身就是買來的，買官之前是市井里的混子，做慣了欺下瞞上、奸淫擄掠之事。做官之后更是變本加厲，不知從哪兒知曉了奴婢家中兩姊妹樣貌不俗，想了個喪良心的法子，算計爹爹賭輸了錢，便強要了十三歲的姐姐抵債。爹娘性子純良，雖說栽了跟頭，卻也是想盡了法子從頭再來。

　　哪知姐姐在吳家的日子比外頭那些花樓里的姑娘還不如。日日受吳有良屈辱，一時不忿竟投了井。爹娘縱使想為姐姐討公道也無從著手，只得作罷。

　　可吳有良真真是喪了良心，竟又將念頭打到了奴婢身上，那時奴婢才過了十歲生辰，從前只以為吳有良只是貪戀姐姐美色，卻不想他竟有季女之癖。

　　幸而吳有良身邊有個師爺是爹爹好友，最是看不慣吳有良作為，偷偷傳了消息出來，爹娘得了消息顧不得懼怕，連夜托關系將奴婢送進宮，也不敢為奴婢尋那些露臉的差使，如此奴婢便在辛者庫勉強過了幾年。直到小主入宮……”

　　沈紅葉皺著眉頭聽梓卿娓娓道來，越聽越氣憤，最后竟一掌拍在茶案上：“金陵竟有這般小人！”想了想又道：“如今的京兆府尹張鐸倒是個妙人，那吳霸天尋你未果，你爹娘可受了牽連？吳霸天后來如何了？”

　　“爹娘送奴婢入宮后不過一日，吳有良便帶著家丁去了家中，竟說姐姐是無故失蹤，是受了父母蠱惑連夜逃走，還說姐姐無處可去，定是藏在家中，不由分說便命家丁搜起家來。

　　他們自然尋不著我，吳有良惱羞成怒，竟將奴婢家中砸了個粉碎，又尋了個由頭將家中所剩財物一應帶走，還勒令爹爹不許再經商。

　　再往后爹娘沒了法子，只好在山中開墾了田地，沒過幾年爹爹在山中狩獵時受了傷，重傷不愈去了，娘親沒了支柱，一尺白綾吊死在屋后。”說到此處，梓卿忍不住哽咽，落下一行清淚。

　　紅葉正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便聽得梓卿繼續道：“后來圣主陛下主張大推科舉，也頒了旨意要求在職官員一律參與科考，考的不過是些為官之道，可那吳霸天不過是個混子，什么為官之道一概不知的，惹得圣主陛下大怒，最后落得個抄家發配的下場。”

　　聽到此處，紅葉那不忿之情方落下三分：“只是可憐你平白在宮中虛度了這些年華。”

　　“殿下不必如此，先小主對奴婢是極好的，只是可惜了小主……”

　　“那你與姐姐又是如何相識？早些年家中父母健在時，聽他們提起過，姐姐一入宮便是無上恩寵，怎會去辛者庫？”

　　梓卿搖了搖頭，道：“奴婢與小主并非在辛者庫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