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素難得有空閑能休半日假，到了自家那院子卻是不敢進(jìn)(jìn)去，
“也不知娘的氣消了沒(méi)有，若是沒(méi)有消我這時(shí)(shí)回去娘正要?dú)忸^上，我豈非要遭殃！”
這般想著便閃身躲進(jìn)(jìn)了路旁的湘妃竹叢之中，探著頭往那門里頭瞧，這院子大門是敞著的，丫頭婆子進(jìn)(jìn)進(jìn)(jìn)出出，倒沒(méi)見(jiàn)誰(shuí)的臉上有異色，應(yīng)(yīng)是娘親沒(méi)有發(fā)(fā)脾氣為難人！
正想著，卻見(jiàn)那東面墻根處，溜過(guò)來(lái)一個(gè)(gè)小人兒，提溜著翠色的裙子，頭上左右扎了兩個(gè)(gè)小抓髻，上面用兩根翠色的發(fā)(fā)帶纏上，余下來(lái)的便垂在兩耳后方。
不正是方琳琳么？
方琳林在院墻外頭探頭探腦，隔著那瓦棱拼的窗往里瞧，方素素盯著方琳琳，方琳琳盯著里頭，兩人在這處都瞧了半晌。
方素素心里好奇心大起，便從那湘妃竹叢中鉆出來(lái)，悄悄繞到東墻，貼著墻根輕手輕腳的過(guò)去她后頭，也跟著往里頭瞧，里頭的大人各做各事，對(duì)(duì)外頭沒(méi)有半點(diǎn)(diǎn)察覺(jué)。
方琳琳隔著窗瞧了半天，也沒(méi)有瞧見(jiàn)人，心下不由沮喪，一回頭，
“赫……”
嚇得她后背重重撞到了墻上，方素素立在她身后伸長(zhǎng)了脖子向里看，一面看一面問(wèn)她，
“八姐，你瞧什么呢？”
方琳琳撞著后背，痛得直翻白眼，
“你……你想嚇?biāo)牢頤矗 ?p> 方素素見(jiàn)她實(shí)(shí)在疼的可憐，便伸手扶她，在后背給她輕輕揉了幾下，
“八姐你在瞧什么？”
方琳琳兇巴巴恨道，
“我……我來(lái)瞧你……瞧你……疼死沒(méi)有！”
方琳琳雖性子?jì)煽v卻不是一個(gè)(gè)壞孩子！
今日也是沒(méi)有想到學(xué)(xué)政竟那般打方素素，心里那點(diǎn)(diǎn)兒記恨心早就被嚇跑了，出學(xué)(xué)堂時(shí)(shí)還見(jiàn)六叔家的馬車等在那處，也不知方素素幾時(shí)(shí)能回來(lái)，待她吃罷了飯要午睡時(shí)(shí)，在床上翻來(lái)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實(shí)(shí)。
索性趁著奶娘和丫頭不在屋子里，自家翻窗子逃了出來(lái)，到了六叔這院子也不敢進(jìn)(jìn)去尋方素素，
若是她恨我害她挨她，又打我怎么辦？
若是六嬸知曉我害得九妹挨打，不讓我進(jìn)(jìn)去怎么辦？
她心里害怕不敢進(jìn)(jìn)去，又不甘心離開(kāi)，便在墻外頭徘徊，卻被方素素逮了個(gè)(gè)正著！
方素素將那右手一攤露出紅腫的手掌給她看，
“疼倒是有些疼，倒還受得住！”
方琳琳瞧見(jiàn)她那手卻是嚇了一跳，
挨了打的地方，初時(shí)(shí)是不顯的，到了后頭血液流動(dòng)(dòng)不暢便要發(fā)(fā)紅腫脹，瞧著十分嚇人。
其實(shí)(shí)只要不傷筋骨，并無(wú)大礙的。不過(guò)皮肉之苦總是要受的，只是方素素天生便是個(gè)(gè)堅(jiān)(jiān)強(qiáng)(qiáng)丫頭，這點(diǎn)(diǎn)子痛倒不礙著她行動(dòng)(dòng)，若不是方靜攔著，今天她照樣還是要練刀的！
方琳琳沒(méi)挨過(guò)這種打，見(jiàn)那樣兒卻是被嚇到了，當(dāng)(dāng)下又流起眼淚來(lái)，縮在那處背靠著墻，眼淚嘩嘩的流，
“九兒……九兒……我……我……我不故意的，我……我就是要你跟我們一塊兒玩！”
她也不過(guò)是瞧著方素素同方瑰蘭這早八百年分出去的旁支親近，倒不與自家姐妹說(shuō)話，心里氣不過(guò)罷了，原想著她年紀(jì)(jì)小，嚇?biāo)粐槺厥菚?huì)乖乖兒同她們玩的，卻是沒(méi)想到竟把學(xué)(xué)政惹來(lái)，讓方素素挨了一頓手板心。
方琳琳也不過(guò)七、八歲的年紀(jì)(jì)，比方素素大不了多少，見(jiàn)方素素的手腫得嚇人，不由咧開(kāi)嘴哭了起來(lái)，她哭聲一出倒把方素素嚇了一跳，忙拉著她往墻根里縮，
“八姐，你……你別哭了，以后我與你一塊玩兒就是……你別哭了……待會(huì)(huì)兒把我娘引來(lái)了！”
她這么一說(shuō)，方琳琳立時(shí)(shí)嚇得閉了嘴，苦著臉帶著哭腔問(wèn)方素素，
“六……六嬸會(huì)(huì)打我么？”
方素素?fù)u頭道，
“我娘不會(huì)(huì)打你，她在生我氣呢！”
方琳琳聞言立時(shí)(shí)覺(jué)著方素素好生可憐，在學(xué)(xué)堂挨了先生打不說(shuō)，回家還要被六嬸打，都不敢回家了！
“都是我害得你！”
方琳琳是方家老五方罡的小女兒，前頭還有兩個(gè)(gè)哥哥是方節(jié)(jié)和方真，方罡因管著方家的鏢局生意，便常年在外頭走動(dòng)(dòng)，家里只有妻子甄氏，甄氏是江湖世家女兒，性子有些嬌縱，對(duì)(duì)家里這小女兒也多有寵溺。
因而把方琳琳養(yǎng)(yǎng)得嬌縱蠻橫，又因著她出身方家嫡系，兩個(gè)(gè)哥哥也在學(xué)(xué)堂之中，雖說(shuō)小兒純真卻也不是不懂看情勢(shì)(shì)的。
人人都知曉方琳琳惹不得，方琳琳在那小班里頭，個(gè)(gè)個(gè)(gè)都要讓她三分，她一向霸道慣了，見(jiàn)方素素不搭理她自是心生不滿便有了前頭一出。
不過(guò)這孩子心地倒是不壞，見(jiàn)自家害得方素素挨打，心里立時(shí)(shí)便不安起來(lái)。
方素素見(jiàn)她又要咧嘴哭，忙伸手拍她肩頭道，
“八姐，你別哭了，我無(wú)事，大夫說(shuō)了明兒起床便好了！”
……
這廂方素素還要腫著手心哄著方琳琳，好不易哄得她收了眼淚，這才松了一口氣，方琳琳紅著眼眶瞅了瞅她道，
“總之這事兒是我不對(duì)(duì)，我給你賠罪！”
說(shuō)罷伸手從脖子上頭摘了一個(gè)(gè)玉制的小鳥(niǎo)兒，那鳥(niǎo)兒嘴尖腹空，尾上有口，灌了水進(jìn)(jìn)去用力一吹便能響出鳥(niǎo)啼來(lái)，這玩意兒市集上有賣但多是陶制、泥捏，方琳琳這個(gè)(gè)卻是玉雕成的，十分精巧。
方琳琳取下來(lái)給方素素套在脖子上頭，
“這個(gè)(gè)算作我送給你當(dāng)(dāng)賠罪的，這鳥(niǎo)兒本是一對(duì)(duì)，我以后有事兒叫你便在這墻外頭吹響它！”
方素素瞧著笑了，點(diǎn)(diǎn)頭道，
“你別在這墻根兒下吹，離我的屋子遠(yuǎn)(yuǎn)，你在北面墻下吹，那處空曠隔了半個(gè)(gè)湖我都能聽(tīng)到！”
方琳琳見(jiàn)她笑了，終是放下心來(lái)又瞧了瞧她的手道，
“你不怨我害你挨打，我也不怨你推我到地上，我們以后便扯平了，你可不興動(dòng)(dòng)手打我了！”
方素素笑呵呵應(yīng)(yīng)道，
“八姐姐放心，我才不動(dòng)(dòng)手打你呢！姑姑說(shuō)了這叫做勝之不武！”
方琳琳有心罵方素素小看自家，想起她可是練武之人，兇她只怕討不了好，只能鼓著腮幫子瞪了她一眼，
“我走了！”
說(shuō)罷轉(zhuǎn)(zhuǎn)身從墻根悄悄溜走了！
方素素眼瞧著她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這才回身在院門前探頭探腦，有眼尖的丫頭瞧見(jiàn)了她忙迎了出來(lái)，
“九小姐，今兒怎得這般早就回來(lái)了？”
方素素拉了拉她袖子，
“文秀姐姐，母親還生氣么？”
丫頭聽(tīng)了捂著嘴兒笑，
“九小姐放寬心，夫人早就不生氣了，怕您餓著讓王媽媽追著去了那邊院子，說(shuō)是您在姑奶奶那處吃了，王媽媽才提了東西回來(lái)！”
方素素一聽(tīng)放下心來(lái)，拉著文秀的手進(jìn)(jìn)了院子便叫道，
“娘，我回來(lái)了！”
柳氏在里頭聽(tīng)到聲音出來(lái)，抬頭看了看天色，
“今兒這般早？”
方素素應(yīng)(yīng)道，
“我手疼，師父便放我先回來(lái)了！”
柳氏也擔(dān)(dān)心女兒的手，過(guò)來(lái)拉了她仔細(xì)(xì)瞧了瞧，
“看你還逞強(qiáng)(qiáng)不！”
輕輕握著她手腕帶到堂屋里坐下，又問(wèn)道，
“在姑姑那處吃了什么？”
回說(shuō)是吃了幾塊糕，一塊餅并一壺茶，柳氏便有些不滿道，
“終究是沒(méi)有生養(yǎng)(yǎng)過(guò)的，這小孩子家家不正經(jīng)(jīng)吃飯，那里是幾塊糕點(diǎn)(diǎn)就能填飽肚子的，仔細(xì)(xì)傷了脾胃！”
當(dāng)(dāng)下便吩咐廚下，
“今兒早些吃晚飯，現(xiàn)(xiàn)下就做！”
方賢還在吃奶自是不用顧他，娘倆兒今兒便吃了個(gè)(gè)早夜飯，柳茵茵又吩咐廚上用文火熬了雞汁鮑魚(yú)粥，
“里頭東西弄細(xì)(xì)碎些，待天黑了給小姐吃一碗，再玩一會(huì)(huì)睡下才不積食！”
這般吃法待到方魁回來(lái)吃飯時(shí)(shí)，卻只得一人坐在桌上吃，不由問(wèn)道，
“你們娘倆兒今兒晚上竟是不吃么？”
柳氏聞言不由怨怪的給了他一個(gè)(gè)白眼道，
“還不是你慣得她，學(xué)(xué)什么武！現(xiàn)(xiàn)下惹出事兒來(lái)，在學(xué)(xué)堂被先生打了！”
“哦？”
方魁一聽(tīng)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先生打的重么？”
“倒是不重，請(qǐng)(qǐng)了大夫來(lái)瞧說(shuō)是沒(méi)傷著筋骨，只是紅腫了些，明天起床擦些藥就好了！”
方魁聞言松了一口氣，不以為意道，
“小孩子家家總有頑皮的時(shí)(shí)候……”
他小時(shí)(shí)被先生打的板子可是不少，還不是照常長(zhǎng)大成人，獨(dú)(dú)領(lǐng)(lǐng)一方了？
柳氏被丈夫的心大弄得心里發(fā)(fā)堵道，
“素素是在學(xué)(xué)堂之中與琳琳還有四叔的兩個(gè)(gè)女兒動(dòng)(dòng)的手！”
方魁聽(tīng)了挑了眉頭，
“自家姐妹動(dòng)(dòng)什么手？”
“倒不是大事兒，只是小女兒家的過(guò)節(jié)(jié)！”
方魁一聽(tīng)又放下心來(lái)，那三個(gè)(gè)孩子雖是比素素大，但素素的本事他是知曉的，左右不是自家女兒吃虧。
柳氏瞧他臉上很是不以為意，甚至還有些小小得意的神情，只覺(jué)氣到無(wú)力，
“夫君不覺(jué)著素素應(yīng)(yīng)好好管教么？女兒家家學(xué)(xué)武便罷了，與自家姐妹動(dòng)(dòng)手成何體統(tǒng)(tǒng)，要是刁蠻嬌橫的名聲傳出去了，以后可怎么辦？”
方魁想了想點(diǎn)(diǎn)頭道，
“倒是應(yīng)(yīng)好好說(shuō)道說(shuō)道！”
幾口吃罷了飯，便過(guò)去女兒那院子，方素素已經(jīng)(jīng)散了頭發(fā)(fā)，換了衣裳預(yù)(yù)備著睡覺(jué)了，
“爹爹！”
方素素見(jiàn)方魁進(jìn)(jìn)來(lái)喜得從床上一蹦而起，跳到了方魁懷里，方魁接了女兒在手仔細(xì)(xì)打量她臉色，又瞧了瞧已漸漸消腫手心，便問(wèn)道，
“你為何與姐姐們動(dòng)(dòng)手？”
方素素笑著很是豪邁擺手道，
“不過(guò)些許小事，爹爹不用擔(dān)(dān)心，我與八姐早已和好了！”
方魁聽(tīng)了便笑，
“竟是已和好了？”
“嗯！”
方素素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自脖上取了那紅繩栓著的小玉鳥(niǎo)給方魁瞧，
“這是八姐姐給我的，她說(shuō)給我賠罪！”
方魁見(jiàn)兩小已將這事兒了結(jié)(jié)，自是不好再說(shuō)了，當(dāng)(dāng)下抱了女兒到床上，哄著她睡著了才回了前頭正院。
回去沖著柳氏笑道，
“不過(guò)些許小事，孩子們?cè)繅押禿茫悴揮迷傯崍耍 ?p> 莫要小瞧了孩子們，她們便是打得翻了天，轉(zhuǎn)(zhuǎn)過(guò)臉又能歡歡喜喜玩到一處，大人摻在里頭反倒要壞事兒！
柳氏見(jiàn)方魁都這么說(shuō)了，自也不好再吱聲，這事兒便這般過(gu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