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雪就是夢荒月？！

　　金鶴所傳述的，對于畫錦的猜測皆是有理有據。宣塵也不禁從腦海中蹦跶出寒冰洞中被冰封的紅衣女子。

　　而今有了這樣的懷疑，記憶中紅衣女子模糊的相貌莫名和白念雪的臉重合起來。

　　那么姑且從最先開始時猜起……

　　夢荒月得知畫族靈主畫錦出世，步步為營，從她手上奪過了神筆一物。

　　后來夢荒月參透或得知了神筆畫心之能，再輔以蜃族術法，能讓一個人的易容變得無懈可擊。

　　恰逢那時青丘白念雪要嫁與九重天三皇子為正妃，她便暗中下手，在白念雪身上施了畫心咒，從此夢荒月成了白念雪，擁有了青丘女君所有的靈力所有的記憶。

　　而真正的白念雪則被蜃族冰封在了寒冰洞中。

　　再后來，是夢荒月以白念雪的身份嫁來了九重天，蟄伏了數千年之久！到最后，妖族借卿瀟殺了夢知樹之由向天族宣戰，從而造成眼下這種局面。

　　繞是宣塵活了那么些年，見慣了大風大浪，在理了一遍這事情后也還是喝了口茶壓驚。

　　這位荒月公主還真是普天之下四海八荒獨一份的細作！

　　讓人不佩服不行啊。

　　這時辰慕的聲音在賬房外響起，“上神，烆陌君派人來說他在十里外的松子坡等您。”

　　宣塵才想起他約了烆陌的事。

　　他早就準備托烆陌查查細作一事，不料從卿安遲身死到妖族宣戰，直到今日才得了空閑去找他。

　　如今兩族交戰，于族人其實都沒什么好處。烆陌這么多年在凡間跑東跑西，見多了凡間兩國交戰百姓受難的事，因此他也更加明白和平對于種族之間是多么珍貴。

　　是以宣塵派人來請，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

　　兩人如時赴了約。

　　烆陌今日換下了一身玄色常服，三千青絲束在腦后，與以往的半束發相較，這會兒的他倒是變得穩重許多了。

　　也更加有了一族皇子的氣場。

　　再看面容。今時不同往日，他身為蜃族皇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族人為戰事所累，戰死的不在少數，他卻無能為力甚至得依著他父君的意，繼續這場窩藏這妖族野心的戰爭，繼續助紂為虐。

　　從當日夢知樹闖下禍事，宣塵在水晶宮前見到風塵仆仆趕來的烆陌，到如今才過去了數日，他就已經滿臉愁容，額間竟已生出少些皺紋。

　　宣塵見到了，捏著折扇的手倏地一緊，免不了就要提醒：“你年歲不大，這打戰與你沒有直接的緣由，你不必皺著眉頭將自己弄成一個苦瓜。”

　　烆陌先向他見禮，扯出嘴角苦笑，“……上神說笑了。”

　　“可不是我說笑，就算是卿瀟見了，她也一定要說一句的。”宣塵又道。

　　提起卿瀟，烆陌就總是能瞬間將笑容收斂，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些，“多謝上神掛念……不知卿瀟上神她，如今傷可好些了？”

　　宣塵望了他半晌。這話里話外盡是歉疚與疏離，聽起來挺讓人心里不是滋味的。

　　不僅是宣塵，就連烆陌都沒想到自己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先將自己都給驚訝了一瞬。

　　宣塵點頭，“好很多了。”

　　以上全數寒暄，兩人都在彼此的陣營中有著不小的地位，若出來碰面的事被別人遇見，則又是一陣風雨。

　　于是寒暄一事上不能浪費太多的時間，先由烆陌挑起了來意。

　　“宣塵上神，我自幾百年前認識您，在我心里您就始終是一位閑時散漫卻最是靠譜的神仙，我自始至終都很信您，敢問我如今還能繼續相信您嗎？”

　　這前話鋪就的有些繁冗，但宣塵還是耐心地聽完，除卻散漫一詞他不太受用以外，這一席話還是挺真誠的。

　　他又點頭，并說：“有事直說，別您啊您的，聽著奇怪！”

　　烆陌從諫如流：“上神，相信你與我一樣都是希望兩族和平長久，族人安樂存世。倘若我這里將我族下一步的計劃透露給你，當一個為后代唾棄的叛徒，你可能保住我蜃族上下無憂？”

　　話落，宣塵有少許怔愣。

　　其因有二。一是這妖族偃旗息鼓之下果然藏有后招，怪不得九重天上還沒聽見有關細作的半點風聲傳來，她還未功成身退么？

　　其二則是烆陌居然有如此大的氣節，宣塵不才，受羲梵帝神教誨，心中始終有一句仙生格言根深蒂固——大愛無疆。

　　烆陌此舉真讓他體會到了何為大愛無疆。

　　真正心懷天下之人，是不會拘泥于自我的，正如烆陌，叛徒之名可不是說著玩兒的，這完全有資格讓他被他的族人所棄，遺臭萬年乃至萬萬年，連帶著他的后代一道在四海八荒面前抬不起頭來。

　　但就算背叛值得人唾罵，可他是為了兩族和平而為之，為了天下大義而為之，面對他的也不能全是唾罵。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近幾天輾轉難眠才下的決定。

　　然而宣塵未必能保他們周全，也不能保他們全數周全。

　　宣塵想到這里才抬起頭，正色道：“我無法承諾你，蜃族其余人或許無辜，但你的長姐與你的父親在妖族策反一事中扮演了太重要的角兒。

　　“就算我能放過，九重天也不能放過。犯了怎樣的錯就該受到怎樣的罰，天族這些年里待周邊各族都算宅心仁厚，妖族挑起戰亂全然出于野心，相比蜃族，天族的將士才更加無辜。”

　　烆陌就不說話了。

　　倒也確實，他的長姐與父親為助妖帝謀反，確實出了一份不敢忽視的力。

　　但他是他的父親與姐姐，他若真做了，可就算將他的親人往火坑里推。

　　宣塵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無法陷你于不義，今日請你過來無非是想看看你的態度，以及打聽白念雪的事。”

　　他忽然肅正了神色，目光沉沉地將烆陌給望著，“烆陌君，蜃族寒冰洞中冰封的女子是青丘女君白念雪吧？九重天的白念雪是你長姐夢荒月？”

　　烆陌又不禁鎖起了眉頭。良久，他舒展開來，微嘆之后道：“原來你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