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程無雙大聲驚叫道，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噓…噓…上官小點聲。”燕順兒見她反應如此激烈，趕忙勸阻道。其實二人所在的官道，四下無人，平坦開闊，根本不用擔心有人偷聽，可是燕順兒還是一臉驚懼。

　　“燕書吏，話可不能亂說！污蔑藩王可是重罪！”程無雙一臉嚴肅地提醒。

　　“誣告皇室藩王那是要殺頭的，在下這點還是知道的，也沒那么大膽子！我現在也只是將見到的實情告訴上官，并沒有去大理寺、宗人院、皇宮前告御狀，還談不上污蔑不污蔑的。”燕順兒神態輕松，語話流利。

　　這句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程無雙看著燕順，咂摸著整件事，越想越奇怪，怎么自己剛出大青嶺，才上官道，進了黃坡驛，整件事的目擊者找上門來了，這未免也有些太輕松了吧。

　　“燕書吏，你怎么知道……”

　　程無雙話還未說完，燕順就開口打斷道：“我知道上官要問什么。實不相瞞，在下已經在黃坡驛等了兩天了，剛才大人您從河邊上岸我就看到您了，只是大人一身便裝，我沒認出來，直到聽了你和驛丞的談話，在下才確定您就是我要等的人！”

　　“你竟然在一旁偷聽？！”程無雙非常驚訝，自己居然沒有發現有人偷聽。

　　“上官恕罪，在下也是情非得已。說來也是緣分，你說話時，我正好就趴在門旁。也可以說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在下的一片赤誠感動了上蒼，終于把您等來了。”燕順兒說著眼里竟閃過幾點晶瑩。

　　程無雙見狀，再看看他這一身襤褸，估計這些天為了等自己，這書吏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罪，心中也泛起一絲憐憫，但低頭一思，還是感覺有些地方不對頭。

　　“你一個小小書吏，如何知道朝廷要派人徹查此事?！”

　　“上官，你這話就問得沒水平了，百十號人的糧隊、一萬石的糧食，說沒音訊就沒了音訊，朝廷這都不派人徹查？上官，小人死里逃生，又從沙漠走到長脊嶺，沒吃沒喝的，只好沿路乞討到這。

　　“上官，這個中經歷是有些離奇，但我燕順兒決不會騙您！順帶問一下，您能不能給點吃的喝的，這幾天吃的不是很規律，有些餓了。”

　　程無雙從包里拿了些干糧，又把干爹的葫蘆哦遞了過去。

　　燕順兒也不講究，一雙臟手接過去，就開始大嚼大吃，然后抬起葫蘆，靠著干裂的雙唇，就是一口。

　　“呦吼，上官也喝老虎尿啊？我也好這一口！”燕順二說著，砸吧著嘴又是幾口，可惜葫蘆里的酒已不多，幾下就見了底。燕順兒搖搖頭，繼續干啃干糧。

　　程無雙看著燕順兒那臟嘴，這只葫蘆以后都不敢用了。

　　程無雙待他吃飽喝足，又問道：“你們被狼騎襲擊是多久的事?”

　　“哎，二十多天前吧。”

　　倒是和劉謹、兵部反饋的信息符合。程無雙又問道：“燕書吏，你還記得你們遇襲的地方嗎?”

　　“記得，當然記得！”燕順兒趕緊點點頭。

　　“那你領我去，我去現場看看！”程無雙說完，一個翻身上了黑驢，身高一下陡增了四五尺。

　　燕順反倒面露難色：“大人現在就去嗎？”

　　“嗯！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了，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就你和我？”

　　“怎么？！不行！”程無雙坐在驢背上俯視著燕順兒。

　　“上官，真的就我們兩個嗎?”燕順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位上官，心里打著鼓。

　　京城來的上官想必是有過人之處，但眼前這位短小身板，配著一張娃娃臉，實在無法讓燕順兒把她跟“萬人敵”的京城高手聯系起來。

　　燕順兒笑嘻嘻地說道：“不是在下看不起上官，只是為穩妥起見，還是跟后面朝廷大隊一起走好點。我怕再撞見狼騎不好對付。

　　哼，這說話語氣倒像個久在宦海的書吏。

　　“哪有什么后隊，我就一個人。再說了，都二十天過去了，哪還有什么狼騎？！”程無雙呵斥道，一揚鞭子，黑驢“得得”地邁開腿，上路了。

　　“啊？！”燕順兒驚得下巴都掉到地上了，呆著站在原地，等程無雙走出好長一截后，才反應過來，撒開雙腿追了上去。

　　“上官！上官！”

　　燕順兒跑到黑驢旁，一把拉住驢頭，說道：“上官且慢！上官且慢！”

　　程無雙橫眉質問：“又怎么了？”

　　“上官，剛才在下一轉念覺得這事還是有蹊蹺。我們還是應該先去王府，稟告燕王商議后，再行動。”燕順兒躬著身，仰著頭，笑著建議道。

　　“呵呵。”程無雙冷笑道，“這就奇了怪了，你剛才不是還說劫匪是燕王手上的狼騎嗎？怎么現在要帶我去跟燕王商議呢？”

　　燕順兒兩個眼珠兒滴溜溜地轉了轉，一本正經地勸道：“上官，這事蹊蹺就蹊蹺在此啊。在下是奉燕王之令去迎糧隊的，怎么半道燕王又要派人打劫呢，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不是打劫，是截殺！”程無雙更正道。

　　“對…對…對，是截殺，在下怎么就想不出這么好的詞呢，還是上官水平高。”

　　燕順兒說完朝程無雙比了個大拇哥，然后接著道：“既然是截殺，那對方肯定是不想讓燕王得到這一萬石糧。可這糧是燕王六百里加急找朝廷討來的……”

　　“嗯？！討來的？！”程無雙瞪了燕順兒一眼。

　　“哦，不是，是朝廷體恤云廊民生之艱，應燕王之求，不遠千里送來支援修渠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燕王完全沒有理由派旗下精銳來截殺呀。這必然是別有用心之人，打著狼騎之名截殺糧隊栽贓燕王。上官，以在下之見我們還是去見燕王穩妥一些。”

　　“哼！”程無雙冷冷地哼了口氣，“你前腳還費盡心機地躲著燕王找我，還要帶我去現場，后腳就變了卦，慫恿我去見燕王？你到底是誰？有何目的？！”

　　燕順兒一愣，想了想說道：“在下并不是沒想過去找燕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說！”程無雙厲聲問道。

　　“哎，罷了。上官，在下其實只是燕王府一個卑微的書吏，迎接糧隊這么大的事，按理是怎么也輪不到我的。我擔心是燕王把我當了棄子，所以沒有立刻去找燕王。”

　　“你現在怎么又敢去王府了？”

　　“還不是上差您來了，您去問去說，他也不敢拿您怎么樣”

　　“我去問去說，那你干什么?”

　　“我就不便出現在王府了，這事萬一是燕王做的，他若看見我，知道事情敗露了，一氣之下，來個魚死網破，上官您可就危險了。”燕順兒露出一絲機靈的笑意。

　　程無雙聽了這話，氣得快笑出來，她一鞭子打開燕順兒拽驢頭的手，命令道：“你現在就帶我去截殺現場，不然，我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