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四十年十月十四日,辰時,太陽剛剛升起來,李逸峰瞇著眼睛走到院子里,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把眼睛睜大,視線里出現了一個眼熟的黑甲男人——龐志勝將軍。
“李公子,早啊!”龐志勝沖他笑著鞠了個躬。
“龐將軍,那么早?”李逸峰沒想到龐志勝說辰時來找他,竟真的在辰時準時來院子里候著。
“我來請李公子到明珠宮見公主。”龐志勝恭敬道。
“我還沒洗漱呢。”李逸峰看到他那么早就在院中,有些愧疚,說話時有幾分不好意思。
“李公子先去洗漱,我在這里等著公子。”龐志勝笑得很是諂媚,跟前一天的冷冰冰截然不同,好像李逸峰是什么尊貴的客人似的。
“那我盡快回來!”李逸峰轉身跑進屋里,拿了臉盆去接水,龐志勝被他慌慌張張的模樣逗得想笑,只能“咳咳”干咳兩聲稍作掩飾。
李逸峰洗漱完,隨便整理了下儀容,便跟龐志勝離開了宜居苑,朝公主所在的明珠宮走去。
太淵皇城的后宮有一道巨大的白色高墻與外廷分隔開,高墻正中有一道門,叫“封門”。龐將軍到封門前便停了下來,對門口一側的宮女道:“皇上讓我帶李公子前來求見公主。”
那位宮女沒有看龐將軍,而是把頭朝向李逸峰,福身道:“請公子隨我來。”
說完便帶著李逸峰往封門內走,走到東北邊一道寫著“明珠宮”的宮門前把李逸峰交給宮門口值守的宮女便離開了。李逸峰又由明珠宮值守的宮女帶入宮中,穿過回廊庭院,來到一個名為“嬌花殿”的大殿前,明珠宮值守的宮女將他引薦給殿門口的宮女:“春蕊,李公子來了。”
名為春蕊的宮女打量了李逸峰一番,冷冷地道:“公子先在此候著吧,我去通傳一聲。”還未等李逸峰回答,她便轉身往殿內走去。
李逸峰趁這個空檔把殿外環境掃視了一番。嬌花殿在一堆黑白灰的建筑中格格不入。它跟軒轅常見的普通宮殿非常相似,殿身通紅,殿頂是覆金色琉璃瓦的攢尖頂。殿前有片空地,空地中間有塊巨大的玉石雕成的假山,假山前有個白色的金魚池,空地兩邊是灰色回廊。金瓦紅殿跟灰色回廊極不相稱,就像是一條白色的裙子上被人弄上一塊污漬。
李逸峰正要在心里大罵嬌花殿的設計者時,春蕊從殿中走了出來:“公主讓您進去,李公子,請。”
李逸峰走入殿中,看到了坐在紫檀雕牡丹扶手椅上的公主云舒瀾。云舒瀾跟她那個俊朗的父親相比有幾分普通,一張橢圓臉上吊梢眉配吊梢眼,豬膽鼻立在臉的正中,鼻下是一對偏厚的唇。
“你就是李逸峰?”公主一邊撫摸她懷中的貓,一邊問。
李逸峰施了個拱手禮答:“在下正是李逸峰。”
“父皇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兒?”公主的目光始終在她的貓上,沒有看過李逸峰一眼。
李逸峰沒有隱瞞她的打算,如實答道:“皇上讓我幫公主選個夫君。”
“呵呵......”公主笑著抬頭看了看李逸峰:“本公主的夫君為何要讓你來選?”
“小人不知。”李逸峰答道。
公主目光又回到她的貓身上,語帶怒氣:“我沒有自主擇婿的權利,可這么多年你們都給我選了些什么人!一個二個全是些溜須拍馬,貪功戀勢之人,我嫁這種人莫不如去死!”
李逸峰恭敬問道:“敢問公主想嫁的是什么樣的男子?”
公主看向李逸峰,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本公主要找的夫君需滿足以下十個條件:一,淡泊名利,不在乎本公主身份;二,貌似潘安;三,聰慧過人;四,家境富裕;五,家中無兄弟姊妹;六,家中雙親健在,身體健康;七,必須是太淵城中人;八,為人正直;九,本公主一看他便心里歡喜;十,真心喜歡本公主。”
“太淵城內家境富裕,雙親安康者倒是不難找,但公主如何判斷他是否淡泊名利和真心喜愛公主?”李逸峰問。
“這就是你的事情了。”公主不耐煩地回道。
面對公主的不友好,李逸峰絲毫不惱:“我若找到符合公主開出的條件之人,公主是否愿意出嫁?”
“自然愿意。”
“不反悔?”
“絕不反悔!”
李逸峰從舒瀾公主處離開就立刻請龐將軍安排他去見皇上,龐將軍有些為難道:“李公子,皇上政務繁忙,要見他可能得等上幾日。”
“我可以等。對了,我有事要問你,你們之前有沒有想過讓公主自己去民間選婿?”李逸峰問道。
龐將軍答:“公主的意思一直都是她要親自出宮擇婿,但皇上從未應允。”
“為什么不許?”李逸峰不解。
“公主貴為千金之軀豈能隨隨便便出宮?”龐將軍答得理所當然。
“公主不出宮,你們讓我把人找來,這些人肯定知道她就是公主,她又怎么能知道此人是否淡泊名利?如此一來,我找的人公主肯定看不上呀。”李逸峰很是生氣。
“這個就是李公子的事了。”龐將軍笑道。
“你!”李逸峰深呼了一口氣,用左手順了順心口,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火:“那請龐將軍把這太淵城未婚男子的名錄拿來給我看看。”
“是,明天我會雙手把名錄奉上。”龐將軍應承道。
次日一早龐將軍果然把太淵城未婚男子的名錄全都送來。名錄太多,光是裝名錄的箱子就有十多個,著實把李逸峰驚呆了:“太淵城未婚男子竟這么多!”
“這是統計在冊的未婚男子,一共兩萬三千五百七十人,其余未統計的信息缺失,整個太淵城目前未婚男子應該有十萬人左右。”龐將軍介紹道。
“這些箱子哪些是城中那些富貴公子的?”李逸峰看著箱子問道。
“能被統計在冊之人皆有一定家底。”龐將軍回。
李逸峰雙手揉了揉太陽穴,道:“你不會想讓我把這箱子里統計的兩萬多人都找一遍吧。”
“這個就看李公子自己了。”
“行了,行了。你先回我,太淵城長相最為俊朗的公子有哪些?”李逸峰打算換個思路。
“在下只聽過一個姓邱,名楓的公子。”龐將軍說。
“這位邱楓公子家境如何?”
“他是糧商邱子奇之子,家中算小富。”
“我可以出宮見見他嗎?”
“公子拿著這個令牌隨時可以出宮。”龐將軍把懷中的出宮令牌遞給李逸峰,補充道:“李公子雖能出宮,但李公子出宮時,跟李公子一起來的人必須有一人留在宮中,不可全跟出去。”
“你們還怕我逃跑?”李逸峰接過令牌問。
“不得不防。”
“行行行,我頂多就帶一個人出去,別的也不多帶。”李逸峰敷衍著點頭。
晚上,佳人正在跟阿肖聊天,一個宮女走了進來:“二位姑娘,門口有位公子找。”
佳人拉著阿肖的手走到安居苑外,看到在門口走來走去的李逸峰,佳人沖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干嘛呢?”
李逸峰轉過身,看看不遠處站著的宮女,神秘兮兮地把佳人拉到較遠的地方道:“你們過來,我有事說。”
阿肖跟著佳人和李逸峰去到一棵昏暗的樹下,佳人掙脫李逸峰拽著自己袖子的手道:“什么事兒搞得神秘兮兮的?”
李逸峰借著廣場上微弱的燭光朝安居苑門口看了幾眼,確認那個值守的宮女聽不到,才開口道:“我手上現在有個可以出宮的令牌,我們可以借機逃走。”
“不就給公主找個丈夫嗎?你還要逃跑,多丟人啊,公主又不是看上你了。”佳人調侃道。
“什么叫不就給公主找個丈夫。她找的哪里是丈夫,就她提的那些條件,估計一輩子都找不到。你們到底走不走,不走拉倒!”李逸峰氣呼呼地說。
“行行行,我們走。”佳人賠笑著,把他拉回來。
“你們打算怎么逃跑?”阿肖看著李逸峰問道。
李逸峰看了眼阿肖,又看看佳人:“現在還沒有具體計劃。我這個令牌最多只能讓四個人出去,也就是說最后還需有一人留在宮中,我的打算是把你們和冠前輩先帶走。”
“南彥呢?”阿肖面色有些擔憂。
“南彥他師父認識云淵國君,我們可以想辦法讓他師父來替他求情,或者安置好你們仨,我再折返救他。”李逸峰回道。
“公主的條件真的很難達到嗎?”阿肖不想讓南彥一人留在皇宮,她不知道他們走后南彥會發生什么。
李逸峰把公主提出的十個條件說了一遍,又說了箱子里名冊的事。
“這樣吧,你、佳人、南彥和冠老前輩先走,我留下來幫你看看箱子里那些名冊,等你安置好他們之后,你回到皇宮里,我們把公主的事情解決好,那時候再走也不遲。”阿肖對李逸峰道。
佳人極力反對:“不行!若是這個臭小子能解決公主的事我們也不用逃跑了,正是因為他現在解決不了這些事情,我們才需要跑。你留下了,讓他再回來解決公主的事救你,無異于畫蛇添足。”
“我們一開始進宮的時候是五個人,五人里冠前輩功夫最高,南彥次之,你和李逸峰武功也不容小覷,在這種情況下冠前輩就已經明確表示我們不一定能逃,現在你們怎么覺得少了武功最高的冠老,單憑李逸峰和南彥兩人之力就能逃出皇宮?”阿肖看向佳人問。
佳人被問懵了,李逸峰也懵了,他們竟然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真的想逃跑,我倒是有一主意。”阿肖看著呆住的兩人道。
“什么主意?”李逸峰問。
“先前我們逃不出是因為我們逃跑只考慮過用武力,現在有了李公子的出宮令牌就不一樣了。我們知道了出宮令牌是什么樣子,就意味著我們可以有第一個令牌,也可以有第二個令牌。”阿肖緩緩道。
李逸峰一拍腦袋:“對啊,我們完全可以有兩個令牌。”
佳人也明白了阿肖的意思,點頭贊同道:“我觀察過安居苑的宮女,她們中有的人每日要出宮采買物品,我們可以從這些人下手。”
“嗯,不過逃跑這事先不急。”阿肖肯定了佳人的想法,卻不贊成逃跑。
“為什么?”李逸峰不解。
“李公子才進城就被‘請’到了皇宮,說明行蹤已泄。黑白兩道要抓你,相信天下各國的朝廷也不例外,如今你在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云淵國君明顯對你感興趣,他跟別人不一樣,至少目前他不急著抓你,如果你選擇此時逃跑,那么追捕你的隊伍又多了一支。我覺得多一個朋友好過多一個敵人。”阿肖說道。
“阿肖姑娘的意思是我們先試著幫公主擇婿,實在沒辦法再考慮逃跑的事情?”李逸峰問道。
“對。”阿肖點頭。
李逸峰低著頭沉默片刻,抬頭看向阿肖道:“那阿肖姑娘可有辦法解決公主擇婿一事?”
“你不是早有辦法了嗎?”阿肖問李逸峰。
李逸峰猶豫道:“有是有,就是需要花費的時間太多。”
“我們可以幫你分擔一部分。我、佳人、南彥幫你翻看名錄,尋找家境符合條件的公子,家境富裕的獨子應該不是很多,你先按照我們提供的名單去城中找人。等我們把名單統計出來,再隨你一共去城中尋找,剩下的按照你原來的計劃執行。”阿肖道。
李逸峰皺了皺眉:“這樣你們會不會太辛苦?”
“義不容辭的事怎言辛苦?”佳人昂頭,用拳頭碰了碰胸口,表示支持李逸峰。
李逸峰想了想,答應了。
“那明天你送5個箱子到我們這里,不出意外的話我和佳人用三到四天就能幫你統計完名單”阿肖道。
佳人聽到“三到四天”覺得阿肖說的時間太少,為了不打擊李逸峰幫公主尋覓佳婿的信心,只好附和道:“是啊,你明天送一半箱子過來,我們一定可以很快搞定。”
“好!”
送走了李逸峰,回到小院,佳人才開口抱怨道:“阿肖,三到四天看完五箱名冊,怎么可能嘛!”
阿肖看著佳人笑道:“我們算輕松的了,兩個人五個箱子而已。李逸峰至多明日陪南彥看一天名冊,后面幾天都要出去找人,到時候他們那邊剩下的箱子可得南彥一個人面對呢。”
“對啊,李逸峰好辛苦,沒我們幫忙,他得一個人出去外面跑上三天。”明明阿肖說的是南彥辛苦,佳人卻想到了李逸峰。
阿肖笑著盯著佳人,把佳人盯得發毛:“阿肖,你沒事吧,一直看著我笑。”
“你是不是喜歡李逸峰啊?”阿肖終于忍不住問道。
“哪有!”佳人紅了臉,站了起來:“不跟你說了,我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