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清風徐徐,鳥語花香,李邯一手撐著下顎,一手捏著手里的道德經,百無聊賴的望向坐于對面的項墨晗。對方并未看他,劍眉星目,神色微斂,稍顯稚嫩的臉上露著與年齡不符的冷峻和威嚴。
“二哥——”李邯試探的喚了聲。
“、、、、、、”
“二哥,我餓了——”
“、、、、、、”,項墨晗嘴角動了動,并未抬眼。
李邯見他并未責罰自己,心中一寬,繼續道:“二哥,你還沒告訴我大哥他們何時回京,我好準備著大哥的成人禮啊。”半晌,見項墨晗沒有理睬自己,又自問自答道:“要不今日暫且把剩余的五十遍道德經擱一下,我且先去準備著——”
“還有半月,不急?!蔽吹人f完,項墨晗便生生把他的話噎了回去。
李邯心中不憤,看來二哥這回真的生氣了,忙不敢再作妖,低頭開始抄寫起來??蛇€沒寫幾個字,只見他眼珠子邪邪一轉,三兩步跑到項墨晗面前躺在地上挺尸裝死。
“哎喲,我肚子好痛啊——”說完手腳并用的捶著地面,“好痛啊,二哥,我活不成啦——”
“、、、、、、”項墨晗無言片刻,拿起卷軸遮住自己的臉,眼不見為凈。李邯掙扎了一會兒,聲音也漸漸小了——項墨晗忍不住瞥了一眼,哪知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都慌了,因為李邯的嘴角居然流出殷紅的血跡——一臉色發青,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
見狀,一向冷靜的項墨晗忙跑過去查看,“李邯,你怎么了?”竟有些手足無措的將他抱起往門口沖去。
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宣太醫的。于是不到半日,大司馬大將軍家的三公子吐血昏倒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師。
這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意氣風發,怎會毫無征兆的吐血昏迷呢?眾人揣測紛紜,看來這邊南的確是苦寒之地,于是乎大司馬項綰為南平百姓的付出有一次在眾人心中深深一錘。
而這些話不出半日便傳到南宮縐耳中,他負手而立,身旁的趙劫趙公公一邊揣測南宮縐的心思,一邊在旁看準時機進行煽風點火,眼珠子咕嚕亂轉。心里恨不得南宮縐此時大袖一揮,下令把項綰一家滿門抄斬。
然而,在南宮縐腦中,卻是浮現出另外一副畫面: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跪于聽月閣中,烏黑的眸子閃閃發亮,“王上,待邯兒長大,也要像爹爹一樣,做一個馳騁沙場的大將軍。”
南宮縐的嘴角微微揚起,“那個孩子,如今也有十三四歲了吧?”
“是?!壁w劫瞅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答道。
“邊南苦寒,去項府看看?!?p> “嗻,奴才這就去?!?p> 這邊,太醫進去許久,房門依然緊閉。老余已在項墨晗門口焦頭爛額,來來回回不知道轉了多少圈。屋內,項墨晗定定立于床前,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神色,清冷而不孤傲,但手指卻在袖中握得微微發緊,“太醫,邯兒現下如何?”
太醫俯身道:“回二公子,三公子除脈象有些快,并無不妥,敢問今日是否受過驚嚇?”
驚嚇?項墨晗微愣,他這個弟弟,不去驚嚇別人已是萬幸,怎會自己受到驚嚇?于是側頭望向李邯,忽見他睫毛微不可查的動了下,心下一動,道:“不曾?!?p> 聞言,太醫心中了然,道:“二公子無需憂心,想必是連日舟車勞頓,老臣開幾副安定心神的藥,服即日便無大礙?!?p> “謝太醫?!?p> 項墨晗望著太醫和余叔去取藥的背影,轉身關上房門,坐下倒了杯水,遞到嘴邊輕抿一口。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床上的人靜靜躺著,忽然睜開一只眼睛,剛好對上那雙淺色眸子,“啊——”
李邯一邊揉著自己腦袋,一邊緩緩坐起,裝模作樣道:“二哥,我這是怎么了?”
項墨晗靜靜望著他不說話,眼中滿滿的嫌棄,一副你自己心里難道沒點數的神情。兩個就這樣大眼瞪小眼望了半晌,李邯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二哥你可真厲害,這都被你識破了?!?p> 項墨晗道:“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再弄那些瓶瓶罐罐,萬一真的中毒——”
“哎呀,二哥——你也知道,我就喜歡研究這些,這藥可是近些日子才研制出來的,服下之后,不出半個時辰,立馬有吐血昏迷的假象。只是藥效似乎太短,還有待加強——”但見項墨晗臉色越發鐵青,李邯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狐疑道:“我是不是又惹禍了,我只是開個玩笑,沒這么嚴重吧?”
“你覺得呢?”
李邯望著他嘻嘻笑著,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一邊的虎牙向筍尖似得尖出少許,笑起來像某種小動物。正欲開口狡辯,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趙公公到?!?p> 李邯對趙劫的印象并不太好,但又說不上具體哪里不好,聞言,一溜煙的閃到床上繼續裝死。
項墨晗:“、、、”
趙劫進門對著項墨晗微微一俯身,眼中流露出些許驚異和轉瞬即逝的嫉妒,臉上立刻堆滿的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大司馬家的二公子,果真如傳言般清冷如月,俊雅脫俗,京師恐無人能與之相較?!?p> 項墨晗之淡淡道:“過獎?!?p> 趙劫繼續尖著嗓子道:“王上得知府上三公子今日吐血昏倒,甚是擔憂,特命老奴來此探望,不知三公子現下如何?所患何???”
“謝王上關懷,經太醫診治,現已無大礙,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并非如傳言那般可怖?!?p> 趙劫臉上盡是諂媚,“這是老奴從宮里帶來的千年山參,用來入藥再好不過?!闭f著命人捧過來幾個盒子。
項墨晗接過,緩緩失禮,“有勞趙公公。”臉上卻并未看出任何感激之意。
趙劫等人一走,李邯便從被子里蹦起來,“哎呀,憋死我了,裝個病真累。”
項墨晗把盒子擱在桌上,“即知如此,何必當初?”
李邯嬉皮笑臉蹭到他旁邊,往桌子上一坐,倒了杯水喝下,又覺得不過癮,直接拿起桌上的紫砂壺,打開蓋子猛灌一氣,“沒想到鬧這么大,這藥還得再研究研究。”抬眸對上項墨晗吃人的眼神,忙從桌子上跳下來坐好。
項墨晗喝著茶淡淡道:“你可知為何我項府之事不出半日就可傳到王上耳中?”
李邯立刻了然,“二哥的意思,我們身邊有王上的眼線。”
“不奇怪,如今手握兵權的將帥屈指可數,想必王上忌憚。”項墨晗望著李邯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除我之外不許與別人提起?!?p> 李邯立刻點頭,就差賭咒發誓了,“嗯嗯,二哥你放心,我絕不說。”
“下不為例?!表椖蟻G下一句,起身往門外走去。
接下來的幾日,李邯一直被迫在房間里靜養,每日還得想著法子偷偷把藥倒掉,加上旁邊這抄的堆積如山的孔孟之道,算是項墨晗對他的懲罰,所以李邯過的很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