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哦，在呢——”
蘇建民接通手機(jī)(jī)只說了兩句話，爾后，便將手機(jī)(jī)遞給了蘇茉，“說是跟你一起打工的同事。”
同事？
蘇茉不記得自己將舅舅的號(hào)碼給過哪個(gè)同事，倒是臨走前，將號(hào)碼留給了楚溪。心里有了計(jì)較，她接通電話便淡笑著喚了一聲，“楚溪。”
“是我。”
男人低沉溫和的嗓音，隔著聽筒傳來。
蘇茉搬走時(shí)，楚河和蘇建民見了一面，簡(jiǎn)單說了幾句話，彼此間充斥著生疏的尷尬。蘇建民本來想教訓(xùn)(xùn)人幾句，可沒曾想，他心里以為的拐騙自家外甥女的男人有如此出眾的相貌和氣質(zhì)(zhì)，莫名其妙的，那股子怒意就消散了一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幾天，他憋著沒提楚河，楚河也有點(diǎn)(diǎn)情緒郁結(jié)(jié)，一直忍到這個(gè)晚上，實(shí)在受不了那種牽腸掛肚。
耳聽著手機(jī)(jī)那頭淺淺的呼吸聲，他又柔聲問了句：“說話方便嗎？”
“嗯。”
聽見他聲音，蘇茉已經(jīng)(jīng)拿手機(jī)(jī)出了屋子。
彎腰屈膝，她坐在了門口的石階上。
兩個(gè)人之間經(jīng)(jīng)歷了幾秒鐘的沉默，楚河又一次打破了安靜，聲音低沉地問了一句：“有沒有想我？”
蘇茉離開幾天，他便心不在焉幾天，嘗夠了思念的滋味。挺奇怪，他們認(rèn)(rèn)識(shí)的時(shí)間都不長(zhǎng)，朝夕相處的日子，論起來也就半個(gè)月。可是這半個(gè)月，卻好像他生命里最鮮活的半個(gè)月……
他記得蘇茉踮著腳在陽臺(tái)上晾衣服的樣子；記得她抓著自己衣擺承受親吻的樣子；記得她走路時(shí)抬頭張望的樣子；最忘不了的，是最后一晚，她的眼淚、呢喃、顫抖、柔弱無依。
不知不覺中，她占據(jù)(jù)了自己的心，就好像一只小蜘蛛似的，不知什么鉆了進(jìn)(jìn)去，吐絲結(jié)(jié)網(wǎng)(wǎng)，將他捆得密不透風(fēng)(fēng)。
他一貫厭惡被擺布，這一次，卻甘愿沉淪于這種擺布，甚至還覺得不夠，希望她纏得更緊一些。
可這小東西，攪亂了一池水，突然就走了。
她身不由己，惹得他又愛又恨，問出這句話，也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特別想聽她傾訴撒嬌。
可事實(shí)上，蘇茉還真的不是那種會(huì)撒嬌的女孩兒。她沒多少和男生相處的經(jīng)(jīng)驗(yàn)，這種你來我往的調(diào)(diào)情經(jīng)(jīng)驗(yàn)，完全為零。她看著瘦小，其實(shí)能量很大，忍耐力也很強(qiáng)(qiáng)，哪怕心里思念滿溢，聽到這一聲問詢的時(shí)候也說不出口，長(zhǎng)久地沉默了下去。
事實(shí)上，在她離開安城的那一天，她已經(jīng)(jīng)做好了離開楚河的準(zhǔn)(zhǔn)備。這就好像一場(chǎng)美夢(mèng)，當(dāng)(dāng)它來到你身邊的時(shí)候，你會(huì)忍不住沉淪。可既然是夢(mèng)，總有醒來的那一天。
許少輝的那些話讓她清醒，舅舅的態(tài)(tài)度讓她清醒，她很清楚明白地看到，擺在兩人之間的重重問題。
她和楚河的差距，宛若鴻溝。
楚河大她八歲，她畢業(yè)(yè)還得四年，這段時(shí)間在安城打工，又意識(shí)到，他們學(xué)(xué)校的學(xué)(xué)歷，出來后頂多找一份月入三千的工作慢慢熬。那個(gè)時(shí)候，楚河已經(jīng)(jīng)三十歲了。
可能還沒結(jié)(jié)婚，在等她嗎？
她不想耽誤他，不想他因?yàn)樽約好媾R長(zhǎng)期的等待和可能來自父母的責(zé)(zé)難，不想讓她，未來成為他的負(fù)(fù)擔(dān)(dān)。
也，不想越陷越深……
現(xiàn)(xiàn)在的她，學(xué)(xué)業(yè)(yè)仍舊應(yīng)(yīng)該擺在第一位。
考上大學(xué)(xué)只是她躍出農(nóng)(nóng)門改變命運(yùn)(yùn)的開始，羞于啟齒的身世，寄人籬下的處境，并不算明朗的未來，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不敢懈怠，不敢沉淪，不敢妄圖去占有，這么優(yōu)(yōu)秀的一個(gè)男人。
蘇茉低著頭，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用一種分外平靜的聲音，淡笑著說：“楚河，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的楚河：“……”
好像很少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感覺不太真實(shí)。
他沒說話，好一會(huì)兒，又聽見蘇茉繼續(xù)(xù)：“我回來想了好幾天，覺得我們真的不太合適……”
“怎么不合適了？”
男人忍耐著情緒的一句話，打斷了她。
蘇茉聲音輕輕的，“年齡不合適，學(xué)(xué)歷不合適，家庭背景也不合適，其實(shí)，各方面都不合適吧。”
“蘇茉……”
楚河試圖勸說她，卻有些詞窮，他的大腦甚至有些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遲鈍，在他有限的二十幾年生涯中，實(shí)在沒有這種被女孩兒放棄的經(jīng)(jīng)歷，這一次，絕對(duì)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說了幾句話，沒頭沒尾的，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在說什么。
蘇茉靜靜地聽著，決定卻沒有被影響的跡象，許久，苦笑著說：“就我這樣的，媒人都不會(huì)給我說多好的親事。你的家庭條件應(yīng)(yīng)該很好，我真的配不上你，我也不想占著你耽誤你，上次楚溪說和你相親的那個(gè)電視臺(tái)主持人，條件和你才相當(dāng)(dāng)。我覺得你應(yīng)(yīng)該和她談。”
“……蘇茉。”
“就這樣吧，我舅的手機(jī)(jī)快沒電了。”
很突然地，蘇茉掛斷了手機(jī)(jī)。
她說話的時(shí)候從頭到尾都沒有哭腔，眼下通話一斷，瞬間將臉頰埋到了雙膝之中，感受著那種心口好像突然被撕扯開一道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