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圍觀的NPC，連派出黑影的主使陳慕，一時間都有點搞不清狀況。

　　“你操縱了那些東西？”郭子昂來到小慕肩邊，望著遠處正把吊燈搬開的熱心NPC，略嚴肅地詢問。

　　“如果我能控制這間大廳，我已經把如煙接走了。”陳慕和老郭關注著同一處，目不轉睛，“而事實是，我什么都沒做。”

　　“可酒鬼死于‘意外’，”徐明君微笑，“‘女神’卻沒有受到任何波及。”

　　“她又變成孤身一人了，”江似柔收回視線，“你真不打算趁機接走她嗎？”

　　“不。”陳慕仍遙望著故人，目光卻異常堅決，“‘真正的大師永遠懷著一顆學徒的心’，以前的某個游戲角色有這么一句臺詞。這是我的猜測：‘阻止護送’這個任務原本應該是‘殺死目標’，但為了保護勝利女神，兩者被替換了下。我不必擔心如煙被誤傷或誤殺，我要擔心的只有‘對方的那一成得手概率’。”

　　他毅然決然地轉身，面向大廳正門：“我不會再丟下她，而萬無一失的做法是：回到走廊待機，等晚會結束。無論她走哪道門離場，她的離開路線都正好與任務標注的撤離路線重合。”

　　“明白。”徐明君和其他人一樣，對此沒有任何質疑，輕輕點頭。

　　*

　　而一行人還未來到門前，大門被轟然推開。

　　沖入大廳的是兩名緊裹墨綠大衣的船醫，一前一后，手里抬著擔架；還有一名西裝楚楚的項目經理，臉色略差。

　　“我們是醫生，”為首的船醫邊穿過擁擠人群，邊告知眾人，“可能打擾到大家進行社交娛樂了，非常抱歉，請借過一下。”

　　經理沒有尾隨，留在門前，一手叉腰，一手揉眉——這事實在傷腦筋——然后扭頭命令門邊的一位侍從：“有帶對講機吧？聯系一下監控室，把那個可憐蟲遇難時的錄像調出來。我可不想給一個可能死于輕生的家伙擦屁股。”

　　侍從立即動了起來，回頭拔出褲腰里的通訊器。

　　幾秒鐘后，他給予了答復：“經理…設備沒有故障，可監控室那邊沒有回應。”

　　“怎么可能？”經理略詫異，“現在是換班時間么？”

　　“半小時后才是……”

　　“那監控室怎么會沒人？！”經理十分煩躁。

　　諸事不順可實在搞人心態。

　　*

　　陳如煙被騷擾時希望的是對方不要再這么做了。

　　她從未在心里詛咒過對方去死。

　　可一連串悲劇卻接連發生在面前。

　　她并不記得自己其實經歷過死亡。這是她第一次目睹死亡。

　　任何人初次面對生死離別時都會害怕。

　　她也不例外，甚至還有一點內疚。

　　各種揣測不絕于耳，嘴巴老實的人正在搬吊燈。

　　有人甚至覺得，彪漢的死，她是元兇。

　　陳如煙深知自己絕不是害死他的人，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只是她找不到，也沒法自證清白。

　　而她因為受不了非議而低頭時，正好看見一道男體黑影、像挖完井、回到地上時被卡住腰似的、雙手撐著她的影子的肩膀、從影子里掙脫出來——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黑影和她的影子剛才好像一直處于“合體”狀態——然后魚兒般游向大廳正門，只是它所暢游的“汪洋”對外人而言是堅硬的地面。

　　她下意識地想驚呼，但是趕緊捂住了嘴。

　　她當然不會放任“殺人兇手”逃之夭夭，但她更想知道這道黑影是誰的。

　　而盯著黑影一路上邊躲進人影里、以防被發現、邊在人群里穿梭，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西裝青年的背影上。

　　那個人似乎是朋友圈里的“老大”，正帶隊離開晚會。

　　那個人應該就是“不小心陷害了她”的“壞蛋”了。

　　他步履從容，偶爾側過臉，回同伴的話。

　　看他的側臉，他那毛躁躁的中分說不上難看但也絕對不有型，他的長相…五官端正，但離真正的英俊有小段距離，比不上剛才騷擾自己的彪悍和他身邊的另一名青年。

　　而問題正出在這兒了。

　　她絕非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也絕不會因為一個人“英俊”或“丑陋”而感興趣或排斥。

　　可她卻怎么也沒法把視線從他臉上挪開，越看越投入，越看越想…流淚？

　　這真是一件自作多情的事。

　　而她試圖弄明原因時，

　　一個念頭直接涌上心頭。

　　她不敢相信，又無法否定。

　　*

　　“你看，老郭直接說明白了，”陳慕聳了聳肩，始終面向大門，并不回頭，“我以前是認識她，甚至…愛慕她，但移植到游戲里的只有她的相貌、性格、特長，也許還有一部分生前的記憶……但這根本不能讓她從人山人海里把我認出來。”

　　老徐剛才問他，女神要是失去了與他有關的一切記憶，他會不會失落。

　　他接著又自顧自地說：“失落肯定會失落啊，但…她很快就能回到我身邊了，不是嗎？”說完，他無奈地笑了起來，“沒有共同經歷的過去固然可惜，但和她在一起的話，我們肯定能創造出更加美好的未來。”

　　江似柔全程默默旁聽，而這回，她終于決定說些什么時，一道白色的人影從她身邊跑過，直奔小慕。

　　于是，她本打算說的“但是，你肯定也需要個在現實里陪伴自己的人吧”這樣卑微的詢問，直接變成了“小心背后”這句高呼。

　　陳慕總能反應得過來，哪怕身處千鈞一發之際。

　　由武器箱濃縮成的手鐲即刻伸出了好幾根鐵絲，貼著他的手掌來到手心，像是一段被加速過的澆筑視頻，鐵絲迅速地從彈匣底部開始，澆成一支手槍。

　　但手鐲剛耗去四分之一、轉變成手槍的握柄，“拔槍”的進程就中止了。

　　陳慕是在沖自己來的人抓住自己手腕時，才開始掏槍的。第一時間涌上心頭的殺意，直接令他忽視了對方的手掌竟出奇的細膩柔軟。

　　而現在，他看清了來者的臉。

　　不是別人，正是他剛才提到的陳如煙。

　　令世間所有美色黯然失色的容貌，一件貼身而不露骨的白色長裙，幾秒鐘穿越了整座大廳，她累得氣喘吁吁，發育恰當的胸脯不斷起伏。

　　陳慕想打個招呼，結果是語塞了。

　　一時間整個大廳好像都安靜了下來、悶熱了起來。

　　“我們…曾經見過面嗎？”陳如煙特別特別特別好奇地問，不解地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