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外。
巨大的告示欄前，籍詔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久久沒有蔥蘢震驚中回過味來。恍惚中好像看到自己少年時候的光景，當初站在強大的東方國度臨淄城內的景象。
匯聚天下民力供養天下，朝廷劇中調和，爾后又反哺于民。這點在東齊，可以說做到了極致。不過富庶的東齊，更多是把這種手段利用在戰爭中，而不是為百姓謀福祉。
數百年前曾經發生過一件震驚天下諸國的大事情，傳聞當年齊國在農忙時，以重金購買南楚鹿皮。楚人紛紛前往山中獵殺麋鹿，從齊國城鎮換取大量錢財。但不想等農忙季節過后，齊國突然停止收購鹿皮，于是楚人才發現田地已經荒蕪。
不得已只能用大量錢財從齊國手中購買糧食。
但齊國對此早有預謀，不僅沒有賣給楚人糧食，反而大肆調動軍隊南下伐楚。由于國內農田荒蕪，南楚糧食匱乏，轉瞬間失地五百里。同樣的事情，在幾百年的光景中不停上演，只是換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形式而已。
齊國也在此基礎上，稱雄于東方。傳聞他們的艦隊，更是在海上橫行，開拓了不少領地。
每次戰爭都以經濟為先，戰船、軍隊緊隨其后。
至于燕國。
眼前的這份告示。
卻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場景，燕王把對外的手段拿到國內。幾乎無中生有般，硬生生讓本來就處于滅亡邊緣的國度，煥發了勃勃生機。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從百姓手中收回多余的錢財。
然后又以錢財為誘餌，讓薊都數百萬人都陷入到拼命的工作中。以此填補，因多發錢財而帶來的后遺癥。
修直道，建立公用馬車，這樁樁件件無不讓人眩暈目眩。也許只有人口繁盛的薊都，才具備這樣做的資格。因為這里面的人，大部分都不是依托田地的農民，而是居住在城中依靠工作養家糊口之人。
對于他們來說，在酒樓中當小二，亦或者前往工地當修建直道的工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只要給的錢夠多，這些錢也能購買到可以食用的糧食、衣物，其它的要求并不高。
美妙的景象出現在腦海中，籍詔甚至隱隱約約看到。燕王正在以一種高超的手段，榨干薊都每一位百姓身上的汗水。
在這種狀態下的百姓是可悲的，但國家實力卻會以極快的速度壯大。
“放二十年，每年獲得一層的利息。等二十年后，還能獲得本錢。這種好事情，真的會發生嗎？”
身邊侍衛打扮的人感慨著。
目光環視四周，露出不信的神色。
“我看燕國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要不然怎么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不可否認，確實可以讓它續命。”
“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我反倒認為這是一劑良藥。在良藥之下，燕國不僅能起死回生，其勢力還能壯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籍詔感慨。
侍衛打扮的男子搖了搖頭，并不贊同這個觀點。
“這只是燕王沒有辦法收回百姓手中多余的錢，從而想出的緩兵之計。每年給予相當于本錢一層的利息。還要在加上二十年后的本金，全部加起來豈不是一筆巨款。假如一萬錢，到二十年后，把所有的利息和本金加起來就是三萬錢。”
“那又如何？你看看公用馬車，然后在想想，這筆錢能不能給予百姓？況且百姓手中有錢又會如何？”
“這？”
侍衛打扮的男子，想到在馬車上的經歷，略微有些遲疑。
籍詔詢問。
“如果在二十年后，你手中有如此之多的錢，是全部用掉還是拿出來繼續購買工部發行的各種債。”
“自然是購買工部發行的各種債，畢竟放在這里，可以得到不少利息。”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相當于你把錢取出來，然后又還給了他們。只是獲得一個，每年可以得到利息的承諾。請問這個時候，你真的有錢嗎？”
“我？……”
下意識的想說有，但又感覺這有些不妥。錢已經重新回到工部，自己手中有的不過是各種債而已。明明有錢卻又沒錢，這種感覺，可以說怪異到了極致。
“弄一把最鮮嫩的青草，捆綁在長長的棍子上。然后在把青草，吊在馬的眼前。為了吃到這可鮮嫩的青草，它只能不停的奔跑，馱著背上的主人一路狂奔。在食物的驅使下，甚至可以跑贏無數匹千里馬。”
“而這就是燕王的手段。”
籍詔說著，心中浮現出驚濤駭浪。甚至自己能看到的，比這些還要多。工部的債，就如同把薊都百余萬百姓全部捆綁在了一起。如果再次面對敵國大軍壓境兵臨城下的情況，到時候驅使百姓的可不僅僅只是愛國，還有切實的利益。
他們的錢在直道、馬車甚至不久的將來，涉及到燕國的每一寸土地。為了讓國家繼續源源不斷為所有百姓帶來‘利息’，面對敵國入侵，他們會爆發出更加巨大的力量。
畢竟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一旦燕王實現這個計劃，就相當于把所有燕人都牢牢的綁在了一起，此國從今往后便再也不可與之爭鋒。
“望山跑死馬？不對，這是望青草跑死馬。工部的債，就是青草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籍詔心情復雜的說著。
侍衛打扮的男子久久沒有從震驚中回過味來，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話。
“我們需要揭露燕王的險惡用心。”
“如何險惡？購買燕國工部發行的各種債，每年都能獲得大量收入。百姓能看到實實在在的利益，我們憑什么說這是燕王的陰謀。”
籍詔詢問。
話鋒突然一轉。
“此舉利國利民，不僅利本國之人，也利他國世家大族和商賈。燕國、只怕真的要崛起了。”
“老師、我們可以學嗎？”
“這？”
籍詔遲疑，一顆心劇烈跳動著，隨后對著侍衛打扮的男子點頭。
燕王能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把隱患般的大量錢幣變成快速發展的動力，孤竹為何不可以？只是疆域相對而言，小國民寡不知又有幾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