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是被一個噩夢驚醒的。
她夢見她終于和楊楓在一起了,她全身緊偎在楊楓身上,緊緊的擁抱著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就這樣依偎在他懷中一輩子。
可就在這時,楊楓背后猛地竄出一人,手中的一把明晃晃的刀,從楊楓后背刺入,再刺進(jìn)她的前胸。
小青并不覺得痛苦,她只是大叫著楊楓的名字,楊楓卻倒了下去,把她緊壓在身下。
小青失聲痛哭,連她父母死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得這么傷心,沒有這么撕心裂肺。
小青回想著剛才的噩夢,眼角明顯的還有淚珠。
天已經(jīng)(jīng)亮了,施菲兒已經(jīng)(jīng)起了床,不知道到了哪里去了。
小青的心好亂,那把刺入楊楓和她身體里的刀,好長好鋒利,殺人絕對不會讓人受到多大的苦痛,她認(rèn)得那把刀,也認(rèn)得到這把刀的主人。
小青不再想了,立刻下床,照了照鏡子,就走到了楊楓的房間里。
楊楓也不在。
“他一定是散步去了,他一向喜歡早起?!斃∏嘣諦睦鋨參恐約骸?p> 圍欄門是半掩著的,一定是施菲兒陪著他一塊兒散步去了。
楊楓能夠平安,是她所希冀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惆悵感覺。
小青看得出來,施菲兒是很喜歡很愛楊楓的。像楊楓那樣的男人,對任何女人都是有無限吸引力的,就像一塊強(qiáng)力磁石,只要是鐵,只要一接近他,都會被緊緊的吸引,牢牢的粘住,不舍不離。
那兩夜施菲兒與楊楓之間所發(fā)(fā)生的事,她并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她只是在裝傻而已,只是他很奇怪,為什么楊楓好像不清楚發(fā)(fā)生過什么事,難道他認(rèn)為是在做夢,把施菲兒當(dāng)成夢中的小蝶?
她也看得出,楊楓是喜歡施菲兒的,只是沒有表露出來,他善于隱藏掩飾自己的情感。
楊楓并不像傳說中的那么可惡,施菲兒與他是天造地設(shè)(shè)的一對,只是他們中間還隔有一張窗戶紙,只要捅破這張紙,他們就會毫無顧慮的相愛。
小青回到臥房,對著鏡子顧影自憐。
“我算什么?在他們眼中,我只不過是一個丫鬟的角色?!?p> 說真的,小青也很喜歡楊楓,但這個時代有幾個丫鬟嫁給主人的事情發(fā)(fā)生?
小青撫摸著自己的臉,不由得癡了。
楊楓的確是與施菲兒在一塊兒散步。
楊楓也認(rèn)為自己應(yīng)(yīng)該多加休息,休息并不一定是要躺在床上,散步也算是休息。
此時他的心情輕松愉快。
雖然現(xiàn)(xiàn)在已是秋天,滿地落葉不免給人一種凄涼蕭瑟的感覺,但綠葉仍有,何況身邊的施菲兒,充滿朝氣,充滿活力,青春的氣息感染著他,還有樹上的開心快樂鳥在歌唱,這一切都顯示著新的希望,預(yù)(yù)示著美好的未來,他還有什么理由消沉?還有什么理由不振作起來?
楊楓看了一眼施菲兒,見她也在盯著自己,他心里一熱。
施菲兒對他的感情,他何嘗不明了,但他卻變成一個優(yōu)(yōu)柔寡斷的人了,不知是該拒絕還是接受。
他這樣一個大強(qiáng)盜,娶一個如花似玉人人愛慕的知府千金,是無比榮耀的事,正因?yàn)檫@一點(diǎn),他怕別人因此而笑話。
不管怎么說,楊楓已經(jīng)(jīng)下定決心好好的活下去,永不消沉,只憑施菲兒,他就不能消沉,他還有很多的事要做。
太陽冉冉升起,陽光斑斑點(diǎn)點(diǎn)穿透樹葉,照在楊楓他們臉上。
施菲兒的臉在陽光下更顯嬌艷——她本來就是大美人。
看著施菲兒的嬌羞模樣,楊楓心動不已,不由得握住了她的纖纖玉手。
施菲兒只是半垂著頭,并不掙脫,就像一個羞澀的小姑娘。
楊楓雖然有過不少女人,但同他真正有感情的,只有小蝶。
他的女人大多是妓女,在她們面前,他絲毫不受束縛。
但施菲兒不同,像她這么純潔如玉的女孩,他是初次遇到。
他覺得自己局促不安,他以前應(yīng)(yīng)付女人的經(jīng)(jīng)驗(yàn),現(xiàn)(xiàn)在全都用不上。
他只好盡量少說話,或者不說話。
他們在一塊方石上坐下。
石塊冰冷,他們的心卻是火熱滾燙的,他們的熱情足以將石塊融化。
施菲兒抬頭望天,天空澄藍(lán),漂浮著幾片白云。今天是個好天氣。
他們誰也不開口,依偎在一起,沐浴著柔和的陽光。
楊楓突然在施菲兒耳邊輕輕的說:“有人過來了?!?p> 施菲兒正了正身子:“誰?會不會是小青,或者是燕秋月?”
楊楓搖頭,說:“都不是?!?p> 他是從來人的腳步移動聲和輕微呼吸聲判斷出來的。
“那會是誰呢?”
其實(shí)施菲兒不必問就知道是誰了。因?yàn)橐粋€人正從一棵樹后面轉(zhuǎn)(zhuǎn)出來,陽光照著他,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直到楊楓他們腳下。
施菲兒驚異異常,站起身:“是你!怎么會是你?”
來人一言不發(fā)(fā),輕輕慢慢的走到楊楓身前,站定,打量著楊楓,良久才開口:“你可真行,我特別佩服你?!?p> 楊楓不懂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你在說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佩服的?”
來人將盯著楊楓的目光轉(zhuǎn)(zhuǎn)向施菲兒,說:“她好像是知府千金,是個捕頭,你是個強(qiáng)盜,無惡不作的大強(qiáng)盜!她本來是要捉拿你歸案的,但現(xiàn)(xiàn)在看來好像已經(jīng)(jīng)沒了這回事了?!?p> 他又看了垂著頭的施菲兒一眼,慢悠悠的說:“她的未婚夫四處找尋你們,要捉拿你殺之而后快,但依我看,你好像已經(jīng)(jīng)替代了他的位置,你不但得到了她的人,還得到了她的心,你說,我該不該佩服你?”
楊楓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也許此刻開口是多余的。
施菲兒也不開口,頭垂得更低,臉紅得厲害。
來人并不因?yàn)槭┓苾旱木狡榷胚^她,他繼續(xù)(xù)說:“你的父親在府衙里著急得要命,憔悴了不少,你不在乎汪洋海,難道不擔(dān)心你的父親嗎?”
施菲兒心中一酸。
她的娘死得早,她的爹娶的三姨太對她并不好,但她父親對她總是千依百順,要什么有什么,但這段日子她卻不怎么想念他,她不禁有些慚愧。
又忽然想到汪洋海與段仁打算對付父親,施菲兒終于忍不住問:“我爹……他還好吧?!?p> 來人說:“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只知道他的酒量越來越好,他現(xiàn)(xiàn)在是無酒不歡,那天在天香園,從晚上開始喝,到第二天還在喝?!?p> 施菲兒知道父親是不大飲酒的,只是在愁苦煩悶的時候才喝一些,但現(xiàn)(xiàn)在卻……施菲兒望了楊楓一眼。
楊楓已有些明白這人的意思了:“所以方情,你到這里來,就是想要她離開這里?”
來人居然是方情,方督軍的兒子,方情。
方情盯著楊楓,目中突然充滿仇恨:“你應(yīng)(yīng)該知道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p> 楊楓知道,他是來報(bào)殺父之仇的。
施菲兒說:“你也相信是他殺了你父親?”
方情的聲音變得冷多了:“他們都這么說,我不得不信?!?p> “你說的‘他們’,到底指的是誰?”
“你父親,還有你的未婚夫,哦,不是,是汪洋海。”
“他們……并沒有親見,你為什么不找個親眼所見的人問問當(dāng)時的情形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找不到,”方情說,“并且我也不必找,因?yàn)槲蟻嘈?,身為体i靡粋€知府、捕頭,是不會騙我的?!?p> 方情冷冷的盯著施菲兒,說:“難道你不相信你的父親,反而相信這個大強(qiáng)盜所說的?”
方情把“大強(qiáng)盜”這幾個字眼說得特別明亮,在他眼中,施威與汪洋海是施菲兒最親近的人,楊楓與她非親非故,但她對楊楓卻百般信任,這令他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覺。
施菲兒說:“是的,我相信他,燕秋月當(dāng)時在場,你可以問他,他不會騙你的?!?p> 方情說:“這里就是燕秋月的勢力范圍,他能把你們藏在這里,當(dāng)然把你們當(dāng)成好朋友,當(dāng)然還會幫你們講話?!?p> 楊楓臉上又有了那種痛苦悲哀之色:“方情,父仇子報(bào),這是天經(jīng)(jīng)地義的事,你可以找我報(bào)仇,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想問問?!?p> “什么事?”
“我們的藏身之處是不是汪洋海告訴你的?”
“不是?!?p> “我想也不是,如果汪洋海知道我在這里,第一個來找我的就不是你了,而是他?!睏顥黝D了一頓,又說,“那既然不是他,又是誰呢?”
方情的回答令楊楓很奇怪,他說:“我也不知道?!?p>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情說:“本來這些無關(guān)(guān)緊要的事,是沒有必要告訴你的,既然你要問,我就告訴你,免得你做個糊涂鬼。”
方情說:“這人告訴我你在這里,說你受了重傷,他知道我要報(bào)仇,他也知道我不會什么武功,說你現(xiàn)(xiàn)在的武功,像我這樣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也能殺了你。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這樣的機(jī)會我當(dāng)然不會放過,不然我就永遠(yuǎn)報(bào)不了仇?!?p> 施菲兒說:“你這是趁人之危?!?p> “我并不是英雄好漢,我只求報(bào)仇,別的我什么都不管?!狈角榈哪恐幸延辛嘶鹧?,仇恨的火焰,“那人對你了解得很清楚,只可惜我沒有見到他的真面目,他的臉上蒙了一塊黑布?!?p> 施菲兒問:“他的聲音你也聽不出?”
方情搖頭。
“他的穿著打扮,所帶的刀劍之類的東西,難道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這次回答她的是楊楓:“既然他不想被別人認(rèn)出他是誰,只要是有關(guān)(guān)他身份的東西,他都會除掉,如果他故意讓你知道他是誰,就說明這個人很可能是別人裝扮的,要你找這個人報(bào)仇,達(dá)到陷害別人的目的?!?p> 施菲兒想了想,終于點(diǎn)頭。
方情說:“現(xiàn)(xiàn)在你知不知道這人是誰,都不重要,一個要死的人,知道的太多,反而死不瞑目?!?p> 楊楓看著方情。
方情已沒有了往昔那種光采照人的神采,頭發(fā)(fā)有些臟亂,雪白的襯衣也有了污跡。
方情說:“我到這里來已經(jīng)(jīng)有了兩夜,在這兩夜中,我一直在觀察著你?!?p> 施菲兒吃驚的問:“你已經(jīng)(jīng)來了兩夜?”
“是的,”方情忽然笑了笑,“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昨天你們在那溪中洗澡,窺見你們的不只是仁丹胡一個?!?p> 此時小青也來到了這里,聽見楊楓他們說這些話,她便不再靠近,隱于樹后。
施菲兒張大了嘴,羞怯的看了楊楓一眼,說:“還有你?”
方情承認(rèn):“不但有我,還有另外一個人?!?p> 施菲兒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不出話來。
方情說:“那個人蒙著面,我看不清楚是誰,但這個叫人看了就會覺得全身發(fā)(fā)寒。他的手中一直握著把刀,也許那就是殺氣的來源?!?p> 楊楓心一動,隱約猜出了這個人是誰。
施菲兒也大約猜出了此人:“你看見了他,他沒有看見你?”
方情說:“沒有,我看得出他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所以躲在那里,連大氣也不敢出?!?p> 楊楓說:“你很有眼光,他的確是個很可怕的人物,他就是伊二郎?!?p> 方情聳然變色:“他就是伊二郎!怪不得看起來有些眼熟,是的,他是伊二郎,從那把刀我就應(yīng)(yīng)該知道他是伊二郎了?!?p> 楊楓說:“你以前見過他的刀?”
方情說:“見過,他是刀不離身,以前在軍部見過好幾次。他是日本人,曾與我爹數(shù)(shù)次交往,聽爹說他的刀法很不錯。”
方情回想起父親這樣描述伊二郎的刀法:一只飛鳥從他面前飛過,他幾刀就能把它的羽毛削光,飛鳥落地,絕對不會受傷。因?yàn)樗牡斗ㄓ幸還苫匭畾猓磣★w鳥;還因?yàn)樗牡恫壞歟覝?zhǔn),準(zhǔn)而狠?!?p> 楊楓最不善于懷疑朋友,但此時對伊二郎有些懷疑了,他的行事的確很可疑。
方情說:“他一直在軍部,在日本,他的身份好像很高?!?p> 施菲兒關(guān)(guān)心的卻不是這些,她說:“伊二郎與你父親的關(guān)(guān)系不錯,你爹死的時候,他也在場,你可以去問他你爹是怎么死的?!?p> 方情譏誚的盯著施菲兒:“楊楓自己都已經(jīng)(jīng)承認(rèn)了是他殺了我爹,你還在這里多什么嘴!”
施菲兒拉住楊楓的手:“你為什么要承認(rèn)?為什么不爭辯?”
楊楓淡淡一笑:“相信我的人,不用我開口就會相信;不相信我的人,就算我百口爭辯說得口干舌燥也無濟(jì)于事,所以我不用再解釋什么?!?p> 施菲兒明知道楊楓這是歪理,但卻偏偏找不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話來反駁。
方情的手中已有了把刀。
刀小巧精致,那只是一些花花大少為顯其風(fēng)流瀟灑,而作為佩戴觀賞的,但現(xiàn)(xiàn)在用來殺人,它同樣有效,而且同樣能置人于死地。
“你爹真的不是他殺的,你為什么不相信?”施菲兒還抱著一絲希望勸著他,“是秦若絮,秦若絮你知道嗎?”
方情不開口,他向楊楓慢慢逼近,他知道憑自己的力量報(bào)仇,如果等楊楓傷愈再動手,那簡直是自尋死路,只有現(xiàn)(xiàn)在,現(xiàn)(xiàn)在是最好的機(jī)會,他絕對不能錯過。
施菲兒拉著楊楓:“我們走,他是個瘋子,不用理他。”
楊楓木樁般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已經(jīng)(jīng)生了根。
施菲兒大急,她知道楊楓的脾氣,有些事只要一決定了,他就算是死也不會改變,現(xiàn)(xiàn)在要他逃走茍且偷生,是萬萬不可能的。
方情逼得更近,他的眼珠血紅,紅得像血,緊握刀柄的手青筋暴露,一步步進(jìn)逼。
施菲兒心中大痛,猛地?fù)湓跅顥魃砩希o緊地抱著楊楓,嘶聲道:“你來殺吧,要?dú)⑺拖葰⑺牢遙銡⑽液昧??!?p> 施菲兒知道此時的楊楓已經(jīng)(jīng)全無反抗之力,只要方情一出刀,他就必死無疑。
楊楓的聲音有些嘶?。骸澳恪銥槭裁磳ξ疫@么好?”
施菲兒眼睛已經(jīng)(jīng)濕潤:“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只覺得,失去你,我就覺得人生沒有了意義,覺得了無生趣,真的,我不能失去你!”
楊楓臉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歡喜?悲哀?或許是歡喜多于悲哀,也或許是悲哀多于歡喜。
他附在施菲兒耳邊,輕聲說:“我對不起你……”
施菲兒用臉摩擦著他的嘴唇,什么話也不說。
楊楓冷冷地盯著方情,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緊抱著施菲兒,一瞬間覺得天地之間已全無留戀。
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共赴黃泉,豈不正是大多數(shù)(shù)人的愿望?
方情在三步之外站定,只要他再向前跨一步,手中的刀子一送就可以刺入施菲兒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再一使勁就插入楊楓身體,他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手刃殺父仇人楊楓。
他站定,血紅的眼珠逐漸冷淡下來,粗重的呼吸聲也稍有平息。
施菲兒擁抱著楊楓,對比起來,她比楊楓瘦弱不少,但她體內(nèi)(nèi)所蘊(yùn)藏的力量,在這一刻不知有多么的強(qiáng)大。
為了愛,女人可以死,用自己的生命來表白對愛的忠貞不渝。
男人呢?也有這樣的癡情者!
方情嘎聲問:“你真的愛……這個大強(qiáng)盜?”
施菲兒目中充滿溫柔,用這充滿柔情的眼睛,無限溫柔的望著楊楓,說:“他是強(qiáng)盜,但強(qiáng)盜只是代表他的身份,并不能說明什么,真正重要的是他的為人。在我眼里,他不是大盜,他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男子漢!”
方情目中突然有了一絲喜色,似乎想通了一件久久想不開的事:“對,一個人的身份并不能說明什么。一位千金小姐可以嫁給一個大強(qiáng)盜,一個富貴公子當(dāng)然也可以娶一位風(fēng)塵女子?!?p> 施菲兒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但楊楓卻已經(jīng)(jīng)明白了,方情是愛上了一位風(fēng)塵女子,卻又不敢娶她為妻,突然間他現(xiàn)(xiàn)在想通了。
楊楓又想起了小蝶,她的仇恐怕今生不能報(bào)了,唯等來世,來世若有緣,他們還是夫妻,真正的夫妻。
方情雙手發(fā)(fā)顫,他從來沒有殺過人,現(xiàn)(xiàn)在要他殺施菲兒,實(shí)在很難,何況他與施菲兒無冤無仇,更何況施菲兒又如此的美麗動人,任何人都不會對她下手的,他……他方情又怎么會……
方情突然把刀扔在地上,似乎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楊楓,今天我不殺你,我從來不喜歡讓女人不開心,更不愿讓女人傷心?!?p> 說完,他轉(zhuǎn)(zhuǎn)身就走。
施菲兒感覺不可思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方情,你還沒有把我們的藏身之處告訴別人吧?!?p> 方情回過頭,盯著施菲兒,說:“你大可放心地住在這里,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更不會告訴你爹,和汪洋海?!?p> 他把目光轉(zhuǎn)(zhuǎn)向楊楓,說:“但是我可不敢保證那蒙面人會不會告訴別人,他能夠告訴我,當(dāng)然也有可能告訴別人?!?p> 這一點(diǎn)楊楓早已想到,他笑了笑:“我并不在乎?!?p> 方情瞧了施菲兒一眼,說:“你不在乎,別人卻在乎,難道你沒想到這人可能是燕秋月嗎?”
楊楓的心猛地一跳,臉色變了:“絕對不可能是他?!?p> 方情笑笑:“我只是說有可能而已?!?p> 楊楓問:“你不報(bào)仇了?”
方情又轉(zhuǎn)(zhuǎn)頭,不再回頭,聲音隨著他的影子慢慢遠(yuǎn)去:“總有一天我會報(bào)的,只是現(xiàn)(xiàn)在時間未到,你一定要記住,你欠了我一次人情,到時候我一定會索回的?!?p> 施菲兒絕沒想到事情會如此了結(jié)(jié),她緊擁著楊楓,顫抖著說:“他改變了主意,放過了我們?!?p> 她的聲音掩飾不住驚喜興奮之意,剛才她認(rèn)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只是有驚無險(xiǎn),她毫發(fā)(fā)無損。生命畢竟是可貴的,何況身邊還有一個自己心愛的如意郎君呢?
楊楓笑了笑,盯著方情,遠(yuǎn)去的背影,將那把用作裝飾之用而又用來殺他的刀撿了起來,擦拭刀鋒,緩緩的說:“他畢竟還年輕,太喜歡意氣用事了?!?p> 他手中的刀突然脫手飛出。
只見一道白光閃過,刀已插在幾丈開外的一棵大樹上,深達(dá)近半,刀柄顫抖。
楊楓喝道:“什么人?‘
施菲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楊楓這一擲的力道有多大,她簡直不敢想象。
“你的功夫這么好,剛才方情要?dú)⒛悖銥槭裁床歡汩_?”
楊楓只是盯著那棵樹,他相信樹后面一定有人,他幾乎已經(jīng)(jīng)確定了那人就是伊二郎。是伊二郎就最好,趁這個機(jī)會好好問個明白。
施菲兒問道:“哪里有人?”
樹后轉(zhuǎn)(zhuǎn)出一個人——小青!
楊楓的失望繼而轉(zhuǎn)(zhuǎn)為歉疚,說:“小青,是你……”
小青囁嚅道:“我放不下心,所以才來找你們的?!?p> “你來了多久了?”
“剛才我什么都看到了,”小青說,“你的功夫遠(yuǎn)遠(yuǎn)勝于方情,為什么剛才卻甘愿死在他的手中?”
楊楓說:“事情總有了斷的時候,這種事情只能用鮮血性命來償還,這是逃不掉的?!?p> “但你并沒有殺人,償命的不該是你?!?p> “這世上除了你們幾個人相信我,還有誰?”楊楓笑笑,笑得特別無奈,“所以有時候明知自己在背黑鍋,也得一聲不吭地背下去?!?p> 施菲兒忍不住說:“現(xiàn)(xiàn)在已有人關(guān)(guān)心牽掛你,以后就不能再這么執(zhí)(zhí)拗了?!?p> 楊楓沉默。
施菲兒說:“我知道你這樣做有你的道理,但你也應(yīng)(yīng)該為身邊關(guān)(guān)心你的人想想,看對別人會有什么影響。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好后悔,后悔不該要你來陪我散步?!?p> 楊楓的心中充滿熱意,目中已有了柔情:“以后我會多想想的?!?p> 施菲兒欣慰地笑了。
小青站在那里,臉上全無表情,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那真真是五味雜陳,百般滋味。
今晚?xiàng)顥魎麄兯煤茉紜?p> 楊楓忽然覺得自己特別困,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我的腦袋里好像灌滿了鉛,眼皮上似乎吊著一塊大石頭,重逾千斤?!?p> 小青為他解釋:“這種現(xiàn)(xiàn)象對你來說是個好兆頭,表明你的傷逐漸恢復(fù)(fù),而且藥物也有安眠的效用,所以并不奇怪?!?p> 楊楓想想,覺得也是,所以他們就睡著了。
夜已深,靜寂如死。
一向睡不著覺的施菲兒,現(xiàn)(xiàn)在也已經(jīng)(jīng)睡了。
在沒有睡之前,她還有些奇怪:今天我的瞌睡怎么來得這么快呢?也許是我的心情愉快的緣故吧。
她為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很合理,她今天的心情的確很不錯,她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心情好的人,睡覺總是睡得很沉。
就算有人在她身邊放鞭炮,她也不會醒,何況小青的動作輕得像只貓。
小青翻了個身,確信施菲兒睡熟了,她才緩慢起身。
施菲兒一向是燃著燈睡覺的,今晚也不例外,此時燈光雖然微弱,但要看清小青的動作,卻已是足夠。
小青輕輕下床,絕對沒有發(fā)(fā)出半點(diǎn)聲音。
衣服就在床頭上,她穿上,穿了個結(jié)(jié)結(jié)(jié)實(shí)實(shí),穿了很久,要脫掉衣服恐怕也得花掉很長的時間。
她再次看了施菲兒一眼,輕輕開門,走出了房子。
月光如水,點(diǎn)點(diǎn)星光點(diǎn)綴著空寂的夜空,就像情人的雙眸在與你對眼相視。
小青沒有去開圍欄門,因?yàn)檳菢訒齪艽蟮捻懧暋?p> 她微微一屈腿,整個身子就像一只燕子,輕捷地翻過了圍欄,她居然有這么好的輕功,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得到的。
星光照著她的臉,她很顯然對自己的輕功特別滿意。
她走入屋后的樹林里,很大一會兒,到了離小屋很遠(yuǎn)的地方,她才停下。
她側(cè)(cè)倚在一棵樹上,仰起頭,凝視著天上的明月。
難道她到這里來,就只是為了賞月?
夜風(fēng)輕拂,滑柔清涼,就像情人的手。
時間慢慢流逝,正如天上的流星,一逝不復(fù)(fù)返。
突然,小青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手撫摸著,手冰冷滑膩,就像一條蛇。
女人都是很怕蛇的,小青雖然強(qiáng)忍著沒有動,但臉上卻有了一絲厭惡憎恨之色。
手已從頸后滑,到了她的胸,手繼續(xù)(xù)下滑,下一個目標(biāo)似乎是那個地方。
小青突然轉(zhuǎn)(zhuǎn)身,聲音里明顯充滿怒意:“你的手能不能拿開!因?yàn)槲乙豢匆娔愕氖志拖胱鲊I?!?p> 那只手就像一條僵死的蛇,突然僵硬,繼而滑落。
手的主人冷笑:“你以為你是圣女?貞女?突然變得正經(jīng)(jīng)起來?!?p> 小青說:“我自己清楚的很,我是個妓女。”
她似乎在擔(dān)心那個人不知道妓女是什么意思,所以又補(bǔ)充道:“妓女的意思就是婊子,只要給錢,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也可以與我上床;甚至有時候不給錢也可以,只要我高興?!?p> 那個人臉上蒙了一塊黑布,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眼中的怒火,足以把他整個身子焚燒殆盡。
他拉扯著小青那如云的秀發(fā)(fā),低叫:“你果然是一個婊子,下賤的東西,你是不是與楊楓已經(jīng)(jīng)有了關(guān)(guān)系?”
他更用力:“快說,不然我把你的毛拔光!”
小青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她反而笑了:“是的,我與他已經(jīng)(jīng)有了關(guān)(guān)系,我們已經(jīng)(jīng)上過好幾次床了,他雖然是個強(qiáng)盜,卻比你這個‘正人君子’好得多。”
那人嘎聲問:“他到底有什么地方比我好?”
小青說:“他懂得怎樣去愛女人,他不會讓女人傷心,還有,他的那個也比你好,哈哈……那個是什么東西,你一定知道?!?p> 那個人的確知道,所以他更憤怒,他用他的膝蓋撞著小青的下腹。
“賤人,你這個天生的婊子!”他咬牙切齒道,“我現(xiàn)(xiàn)在就讓你瞧瞧,究竟是他好,還是我好!”
他用力的撕扯著小青的衣服。
小青目中已有了狠毒:“你成天蒙著臉不敢見人,方情那種連絲毫武功都不會的人,你也不敢以真面目相見,你還拿什么與楊楓比?他雖然是個強(qiáng)盜,但做事卻比你光明正大得多?!?p> 那人的手又僵住,猛地扯下臉上的面罩,扔在地上:“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永遠(yuǎn)摘下這個面罩?!?p> 小青冷笑:“伊二郎,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伊二郎!這個蒙面人竟然是伊二郎!
伊二郎也冷笑:“楊楓他雖然僥幸勝了我一次,但我會贏回來的,我要他以十倍百倍的來償還?!?p> 小青喘息著,揉著發(fā)(fā)疼的小腹,鄙夷地看著伊二郎:“你告訴方情楊楓藏在這里又有什么用呢?他只不過像是一個好友來探病的,方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痛恨楊楓,他也沒有能力對付楊楓?!?p> 小青說:“楊楓的傷雖然很重,但他的功夫卻并沒有減少多少,可以說與你還是不相上下?!?p> 伊二郎瞪著小青:“我不相信,我在他的藥里下了毒,不只是令他傷口潰爛,還會削弱他的武功。除非你沒有把這個藥用在楊楓的傷口上?!?p> 小青說:“我完全按照你的意思擦在他的傷口上了,你不是一直在暗中監(jiān)(jiān)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嗎?”
伊二郎仍不相信:“那為什么楊楓的武功還是那么好?”
小青冷哼:“我只知道他的耳朵依然很靈敏,手勁也還不小?!幣?yàn)樗滋煸跇浜笸德犕悼?,楊楓竟然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她,并且一刀擲了數(shù)(shù)米,這個勁道不可小覷。
伊二郎說:“你到這里來,他絕對不會知道,因?yàn)檳閽謁乃幚鏘碌陌裁咚?,這種藥在中土里很難尋得,但在我們?nèi)氈緟s很多?!?p> 小青突然感到很后悔,如果她不下安眠藥,伊二郎是絕對不會如此放肆地對待她的。
“再過兩個多月,就是我與楊楓的決斗之期,”伊二郎說,“這次我一定要打敗他,洗刷三年來的恥辱,重振我狂狼刀派的聲威,也不枉我的苦苦心機(jī)?!?p> 小青咬著牙,說:“你費(fèi)了這么多的心機(jī),到頭來恐怕又是一場空?!?p> 伊二郎又扯住小青的頭發(fā)(fā):“你少說些令人喪氣的話!這次他輸定了,從他打算到關(guān)(guān)外的那一瞬間,就已經(jīng)(jīng)注定,我不但要他體力受損,還要讓他的精神受創(chuàng)(chuàng),以他這種的狀態(tài)(tài)比武,怎么能不???”
“就算你打敗了他,又何來的光榮,你只不過是使卑鄙的手段才得來的?!?p> 伊二郎松開了他的手,不說話。
小青臉色蒼白,秀發(fā)(fā)凌亂不堪:“你也別忘了,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這兩個多月可以做很多的事,他很有可能會查出這個陷害他的人就是你?!?p> 伊二郎冷笑:“我做事一向極有把握,從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p> 小青也冷笑:“是嗎?昨晚你偷窺我們洗澡,就有人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你?!?p> 伊二郎一震:“是誰?”
“方情?!毙∏嗾f,“你雖然蒙著面,但他看見你手上的刀,把你認(rèn)了出來。楊楓也已經(jīng)(jīng)知道了這件事?!?p> 伊二郎瞧瞧他的刀,刀就在他身畔,典型的日本武士刀。
他手握住了刀,目光冰冷:“只憑這一點(diǎn),楊楓不會懷疑那么多的,我可以說我是碰巧遇見的?!?p> 小青攏了攏秀發(fā)(fā),說:“還有一點(diǎn)你也比不上楊楓?!?p> “哪一點(diǎn)?”
“朋友,”小青說,“你沒有朋友,楊楓卻有,并不只是燕秋月和季長青,還有一個蒙面人,也在暗中幫助楊楓?!?p>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我在楊楓的身邊,所知道的事自然要多一些。”小青說,“你不是故意要我接近他,多知道些他的秘密嗎?”
“你探聽出過什么呢?”
“我探聽出的并不少,”小青說,“你想要他的金銀珠寶,我?guī)湍憒蚵犃稅?。?p> 伊二郎說:“但卻跟沒有打聽相同,因?yàn)樗納砩線B一分錢都沒有?!?p> 小青說:“這也不能怪我,只能怪他太會花錢,還有那件武器,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p> 伊二郎驚喜之后又是失望:“我早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武器的,這到底是什么回事?”
小青退后了兩步,倚靠在樹上,說:“楊楓會攝心術(shù)(shù)和腹語,就憑這兩樣技藝,就已可以做很多神秘的事?!?p> 伊二郎說:“原來如此,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哼,楊楓呀楊楓,原來你也只不過是一只紙老虎,只能唬住那些毫無膽識的廢物?!?p> 他此時卻將自己是如何的畏懼楊楓的武器這件事忘得干干凈凈。
小青說:“你還是不要得意得太早,楊楓并不是你說的那般沒用,他還是能夠?qū)Ω兌話愕母呤?;并且剛才我說過,他還有一個蒙面朋友,他也在暗中幫助楊楓?!?p> 伊二郎冷聲問:“這個人是誰?”
“不知道,”小青說,“這個人的功夫很不錯,行動也非常小心,我已經(jīng)(jīng)能夠確定他是衙里的人了?!?p> “衙里的人大多都是欲擒之而后快,又有誰會幫助楊楓呢?”伊二郎沉吟著,“也許這個人與楊楓早就有來往?!?p> “這個人知道的事情并不少?!斃∏嗾f,“好像他還敢確定軍餉的被盜與你有關(guān)(guān)?!?p> 伊二郎冷哼:“他一定是胡亂猜疑的,他有什么證據(jù)(jù)?”
小青說:“也許現(xiàn)(xiàn)在還沒有,但是他若繼續(xù)(xù)追查下去,終究會把你找出來?!?p> 伊二郎的目中第一次有了驚慌。
小青輕輕握著他的手,用極溫柔的聲音說:“你就松手了吧,我們一起遠(yuǎn)走高飛,找一個安靜隱蔽的地方住下來,我可以給你生很多的孩子。”
伊二郎冷冷的眼睛有了熱意,但隨即突然變冷:“不行,我不能過那種平淡無味與世無爭的生活,我是狂浪刀派的第二代傳人,發(fā)(fā)揚(yáng)狂浪派是我的責(zé)任?!?p> 他又變得極為驕傲自豪,說:“我這一生都獻(xiàn)給了刀,任何人都不能改變我的意志?!?p> 小青松開了她的手:“任何人都不能?”
伊二郎緊握著他的刀,目光堅(jiān)定,說:“任何人都不能!”
小青滿臉失望,怔住,不開口。
伊二郎展顏一笑:“我大業(yè)(yè)未成,還需要你來幫助我?!?p> “還要我怎樣幫助你?”小青說,“難道你要我在楊楓的飯中下毒,毒死他,連同施菲兒也一起毒死?”
“那倒是用不著,”伊二郎說,“我的意思是你繼續(xù)(xù)留在楊楓的身邊,監(jiān)(jiān)視著他的動向,至于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我自有打算?!?p> 小青沒有說什么。
伊二郎說:“暗中幫助楊楓的蒙面人,我一定會找出來,哼哼,到時候,我會讓他知道,和我作對會有什么后果!”
這幾句話是他咬牙切齒說的,對那蒙面人,他是恨之入骨的。
小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直到此刻,她似乎才看清伊二郎的真面目。
她抬起頭望望天,月亮很亮,卻有一團(tuán)烏云向它飄去。
小青說:“天氣變得真快,恐怕要下雨了?!?p> 伊二郎說:“你的意思是不是又要回去了?”
小青沉默,她的確是這個意思。
伊二郎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樹上,把小青圍在兩手臂之間,凝視著她:“難道你不肯多陪我一會兒?”
小青不去接觸他的目光,低聲說:“陪你的應(yīng)(yīng)該是蘇雪,有了她在你身邊,你還記得我這個臭婊子嗎?”
伊二郎的目中似乎有了一絲痛苦:“你和她是不同的,在我心中,喜歡你多一些,雖然你不是我的妻子?!?p> 小青:“你喜歡我,只不過是因?yàn)槲矣幸桓焙蒙聿?,有一張好臉蛋,還有我能給你她所不能帶給你的滿足?!?p> 伊二郎承認(rèn):“是的,你比她更有味。所以,我在同她做那種事的時候,總是把它想成你?!?p> 小青的臉?biāo)坪醣幻偷負(fù)澚艘話駝疲兊謎f不出的難看。
以前她如果聽到這種話,她也許會很得意,因?yàn)樗鄖笆羌伺粋€妓女總是希望自己能勝過別的女人,特別是在這一方面。
但現(xiàn)(xiàn)在,這種話對于她來說,就像是對她的一種侮辱、就像是用一條帶刺的鞭子鞭打她,因?yàn)楝F(xiàn)(xiàn)在已經(jīng)(jīng)沒有人再把她當(dāng)成妓女——特別是楊楓,連她自己也認(rèn)為自己不是的了。
她突然撞開了伊二郎的手,大聲說:“我現(xiàn)(xiàn)在才真正的明白,你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畜牲!”
伊二郎轉(zhuǎn)(zhuǎn)過身,盯著她。他絕沒有預(yù)(yù)料到,以前她百聽不厭的話,到現(xiàn)(xiàn)在竟然起了反作用。
“燕兒,是我說錯了話,我給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小青說:“我現(xiàn)(xiàn)在只想回去?!?p> 伊二郎不再勉強(qiáng),他知道小青的脾氣,她決定了的事,很難令她改變主意。
“你回去吧,我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長期在一起了?!?p> 小青似乎想開口,但又忍住,嬌瘦的身子消失在林中。
月亮照在伊二郎的臉上,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一絲悔意,卻又充滿狠毒與戾氣。
他的聲音幾乎像是詛咒:“楊楓,燕秋月,還有那個蒙面人,你們等著吧,等著我慢慢的收拾你們,你們都不會有好結(jié)(jié)果的!”
月亮逐漸隱入烏云,伊二郎的臉也變得模糊不清。
小青說的很對,今晚果然下了雨。
雨還在下,天已經(jīng)(jīng)亮了。
風(fēng)也在吹。
秋風(fēng)秋雨愁煞人。
無論做什么事,都會令人覺得有一絲淡淡的愁思。
小青倚著窗子,癡癡地凝視著窗外,連施菲兒來到她的身后也沒有發(fā)(fā)覺。
施菲兒附在她耳邊,輕聲問:“你在想什么?這么出神?!?p> 小青回過頭,似乎被嚇到了,笑笑:“沒什么?!?p> 施菲兒說:“你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事瞞著我?!?p> 小青搖頭,又凝視著窗外。
小青有她的苦衷,但她又能與誰傾訴,又有誰能理解她?
“燕兒,喝了這一杯,你若還不醉的話,我賈大爺才是真正的服你?!幣粋€闊氣豪爽的中年男人,手中執(zhí)(zhí)盞,遞向蜷伏在床角的嬌瘦女人。
女人半睜著眼,說:“我不喝了,再喝真的醉了。”
賈大爺大笑:“醉了玩起來豈不是更有趣,來,喝了它!”
女人搖頭,身子后縮:“真的不能再喝……喝了?!?p> 賈大爺臉上已有了惡意,蒲扇般的大手把女人拖了出來,丟在地上:“快喝,你今天不陪大爺盡興,有你的好看?!?p> 他去把女人的嘴扳開,女人突然一口咬著賈大爺?shù)氖持浮?p> 賈大爺哇啦大叫:“臭婊子,你還敢咬我!你還要裝高貴,好,我讓你咬?!?p> 一巴掌扇在女人臉上,女人滾到床底,臉上已有了血紅的指印。
賈大爺兇性大發(fā)(fā),他玩過的女人多了,卻從沒見過不順從他的女人。
他逮住女人的頭發(fā)(fā),提了起來,邪笑著:“一個臭婊子算什么,我給你錢,你陪我盡興,這是很公平的事,你卻如此的不識好歹……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p> 他一把撕開女人的胸衣,露在他眼前的酥胸,更讓他獸性大發(fā)(fā)。
女人突然啐了他一口,滿臉的唾液更使他憤怒,他反擰女人的手,撕扯著她的衣服。
女人緊咬著牙,眼淚流下。
突然一聲冷喝傳來:“放開她?!?p> 屋子里多了一個冷得像冰山一樣的年輕人,他的嚴(yán)禁更冷,就像他手中的刀。賈大爺不由得松了手:“你是什么人?”
“來要你命的人!”
說完,突然刀光一閃,刀已刺入了賈大爺?shù)拿夾摹?p> 賈大爺表情猙獰、目中充滿恐怖,倒了下去,永遠(yuǎn)不會再起來。
女人也驚叫著倒地,她已醉得不成樣子了。
這個女人就是小青;冷得像冰山的年輕人就是伊二郎。
那時小青才十六歲,入青樓僅僅兩天,但她所接待的客人卻比別的女人兩年還要多,她實(shí)在是太美。
伊二郎救了她,她當(dāng)然很感激。
那時伊二郎剛剛敗在楊楓手中,終日消沉落魄,好似在需要像小青這樣的女人安慰他,于是小青便跟著他。
這一跟就是三年。
他倆的關(guān)(guān)系就是這樣,他沒說要娶她,她也沒說要嫁給他。
小青知道自己的身份,以伊二郎那樣心高氣傲,而又文武雙全的人,絕對不會娶她,他絕對不容自己的名聲有污。
直到他遇見了蘇雪,而后娶了她,小青才發(fā)(fā)覺自己一直在做蠢事。有時她夜半捫心自問:我這樣做,值得嗎?她內(nèi)(nèi)心深處立刻有個聲音回答她:不值得!
她最初接近楊楓,是伊二郎的主意,要她“幫助”楊楓。
她的心中雖然不大愿意,但還是答應(yīng)(yīng)了他。她要看看能把伊二郎擊敗,而且敗得一蹶不振的,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她看清楚了楊楓。
楊楓并非伊二郎口中所說的那種無惡不作而又殘酷無情的強(qiáng)盜,相反卻是心地善良有情有義的男人,是她心目中的那種真正的男人。
有種人是讓人一見就想親近的人,這種男人對女孩子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楊楓無疑就是這種人。
小青確信自己是愛上了楊楓,但她此時處于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她更明白。
楊楓能夠和施菲兒珠聯(lián)(lián)璧合,結(jié)(jié)為連理,她替楊楓高興,卻也為自己悲哀。
伊二郎步步陷害楊楓,她又為楊楓擔(dān)心;她勸伊二郎松手,和她一起去隱居,但卻沒有用。
她處在極度的矛盾與痛苦之中,連個傾訴的人也沒有。
她很了解伊二郎,知道他絕對不會放手,一定還有更可怕的事情會發(fā)(fā)生。
她暗暗嘆氣:我該怎么辦呢?
施菲兒拍拍她的肩,說:“這種天氣可真陰晦,連你的心情也變得不好了。”
小青不開口,心里想,要是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你的心情也一定會好不起來的。
雨細(xì)了一些,也疏了一些,如藕絲般飄落。
施菲兒說:“我們出去走走,悶在屋子里,會悶出病來的?!?p> “楊楓呢?他……”
施菲兒說:“他在床上休息,看見你心情不好,讓我來陪你。”
小青便不再拒絕,說:“我們就到外邊去轉(zhuǎn)(zhuǎn)轉(zhuǎn)(zhuǎn),不用走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