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處長卻若有所思，本以為大局已定，一堆洋專家出馬，王東這樣的小實習生還不是乖乖投降，誰知道洋專家們居然對王東推崇備至，令他大為震驚。

　　而且王東還一句話就說到了要害上，令眾多設備商啞口無言。如果這次的設備購買真的出現變局，那平科公司的產品豈非有了希望？

　　雖然希望還是那么渺茫，但已經值得稍微動動嘴了。

　　他悄悄離開會議室，到旁邊的辦公室撥通了一個號碼。

　　平科公司燕京分公司，幾位員工正在道別。

　　“唉，韓經理，不是我崇洋媚外，這磁共振是什么，是最頂尖的醫療設備，哪里是咱們華國能造的。”

　　“就是，聽說桑塔納在搞國產化，可是上面隨便一個不起眼部件都有講究，咱們造的就是不合格。最簡單的車皮車燈都是這樣，更別說磁共振了。”

　　“行了。”一個30歲左右的短發女子瞪了他們一眼：“我就不愛聽這套，咱華國人怎么啦？我還非得把咱的磁共振推銷出去。”

　　“對對，韓經理你說得對，都已經投入這么多錢了，當然得想法子賣出去。韓經理我幫你拎箱子。”

　　“韓經理慢走。”

　　幾位分公司的員工滿面笑容地揮手，看韓經理帶著她的小助理上了車子，這才議論起來。

　　“吹牛不打草稿，能推銷到哪去，我看一臺都賣不掉。”

　　“當初就不該研究這個，這么厲害的東西，哪里是我們能搞的。哎，你們說，咱公司會不會倒閉啊？”

　　“不會吧，咱可是上面大領導親自批準的，這也能倒？”

　　幾個人憂心忡忡地對視，雖說公司來頭極大，但要是拿不出有競爭力的產品，憑啥不倒？

　　那咱這工作……

　　叮鈴鈴鈴，屋內的電話響了起來，一分鐘后，幾個人瘋狂地沖向門外：“快，車子肯定還沒開遠，一定要攔住韓經理！”

　　那位處長回到會議室，王東正在說第二點。

　　“就算你們賣給我們最新最先進的設備，恕我直言，就目前的水平，螺旋CT也好，磁共振也罷，都不能檢查冠脈。”

　　他掃視著惱怒的外商們：“各位推銷的，是海市蜃樓。”

　　他這是從根本上否定，外商們的情緒已經難以壓抑。田中惱火地叫道：“你憑什么說不能檢查冠脈，我們有足夠的案例，你面前的資料里面，就有很多張冠脈檢查的圖片，事實就在面前，你也敢否認？”

　　約瑟夫跟田中一樣焦急：“對，剛才已經說了，心臟檢查是一個整體問題，完全可以通過其他角度入手，從而建立一個包含冠脈的整體模型。既然你是內行，為什么不懂得這個道理？”

　　全用公司的代表不爽地看了兩人一眼，這兩個混蛋，磁共振根本不能檢查冠脈，但他們卻非要來搶這個生意，謊話編得一套一套的。最好華國人識破他們的伎倆，把他們趕出華國。

　　不過暫時大伙是一條船上的，不能內訌。他磨了磨牙，也叫囂道：“先生，或許你在臨床醫學上是專家，但你對設備可能不太了解。現在的圖像可能并非完美，但已經對臨床有很大的幫助了，而且技術是在不斷進步的，CT對冠脈的還原將越來越完美。”

　　東門子的代表也說道：“我敢肯定，在無創檢查里面，CT就是最好的手段。王，你太武斷了，這不是科學的態度，你不誠懇。”

　　“我不誠懇？”王東失笑，伸手點了點田中和約瑟夫：“不誠懇的，應該是這兩位吧？”

　　他直視“滿面誠懇”的東門子代表：“請誠懇地回答我，在西方國家，磁共振真的用于冠脈檢查了嗎？”

　　眾人頓時沉默，在西方，CT在冠脈檢查上的應用如火如荼，雖然暫時效果不好，但醫學界一致公認這是很有潛力的方向，所欠的，只是設備的進一步提升。

　　但磁共振不一樣，雖然也有人大膽設想、大膽試驗，卻根本不被臨床醫生承認。就算是行利浦，這個世界上唯一能造出實用磁共振的公司，內部也沒多少人認為它適合冠脈檢查。

　　至于和國的西芝，雖然是世界上能造CT的三大公司之一，但它在磁共振上還差得遠，說不定還不如華國自己的平科。他們來參加采購，完全是糊弄華國人的。

　　誰讓華國人對國外高精尖設備了解不全呢？

　　不過就連始作俑者田中都沒想到，只要這次糊弄成功，他們就會一直成功，還會因為先發優勢占據制高點，在今后幾十年的世界磁共振蛋糕里分走一大塊。

　　因為技術潮流浩浩蕩蕩，真的將磁共振冠脈檢查推向了相當的高度。由于它無輻射、無創、成像清晰細微立體等優點，甚至有擊敗其他所有手段，獨占冠脈檢查鰲頭的趨勢。

　　田中和約瑟夫不甘失敗，還在努力辯解。但連趙處長這樣的外行都看出來了，這田中和約瑟夫，有些色厲內茬的味道啊。

　　但是不對，明明是王東率先提出磁共振可以用于冠脈檢查的，怎么他又改口了呢？

　　而且貌似外商們都默認了王東現在的說法，認為磁共振不能用于冠脈檢查。

　　趙處長糊涂了，他的同事們也都糊涂了。那位剛剛給平科公司打了電話的處長暈乎乎地瞪著王東，你這混賬究竟搞什么鬼，如果磁共振真的沒有用，那還采購它做什么？那我剛才賣人情給平科公司的人，豈非耍弄他們？

　　見田中和約瑟夫已經有些氣急敗壞，王東止住他們的叫嚷，微笑道：“其實二位說的也沒錯。”

　　啊？兩人頓時閉住了嘴。你這廝人話也說，鬼話也說，正反都是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我堅信，隨著技術的進步，磁共振將會是檢查冠脈的利器，它無創、無輻射、成像清晰細微立體，是任何其他手段不能比擬的。”

　　“但行利浦和西芝提供的磁共振，完全達不到這一要求，距離我們的需求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們要的，是能切實幫助臨床診斷的、準確率高、陽性率高、特異性強的設備。一般情況下，它的各方面指標，要與冠脈造影無顯著性差異。”

　　“現在就要！”

　　田中面色陰沉地聽著，終于抓住了王東話里的漏洞，霍地站起身來：“不可能，你這是故意為難我們。今后或許有，但現在根本不可能出現你說的那種設備，就連螺旋CT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