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臉色也如臘月寒冬的天，陡然間冷了下來。

　　樓淳音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將雙手背在身后，看向北冥齊燁的眼神，要多恐懼就有多恐懼。

　　又是鐲子！

　　她最近是跟鐲子杠上了嗎？

　　別說她不喜歡收男人送的禮物，就說這送禮的人是北冥齊燁，那也不能收了。

　　“你……”北冥齊燁依舊還維持著彎腰的姿勢，似乎不太明白，接下來自己該做什么才是最合適的。

　　 雖然離得遠，但樓淳音還是清楚感覺到了，自北冥齊燁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冷意。

　　他一定很生氣，氣自己駁了他的面子，氣自己不知好歹不明事理。

　　隨便他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回將他氣得七竅生煙，勃然大怒了。

　　等著他接下來的責問，甚至連怎么懟他都想好了，誰知，他竟什么都沒說，默默將鐲子又揣回袖中，后退一步，好似什么都沒發生一般，神色如常。

　　這倒是奇了，她難得帶了幾分審視的意味去看他，從頭到腳，來回看了一遍。

　　沒發現什么異常，就算盯著他的眼睛瞧，也沒看出他有半點憤怒的征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罷了，你既不喜歡，下回再挑件你喜歡的。”

　　“不用了。”她覺得自己真是嘴欠，假裝應了不就完了，非要惹他發火：“我不喜歡戴首飾。”

　　一看就是在說謊，手上明明各戴了一只，還說什么不喜歡戴。

　　果然，他眼底燃起灼灼怒焰，那模樣，似是氣憤到要將她生生手撕了一樣。

　　不過，他的口吻，卻反常地溫和：“那你喜歡什么，告訴本殿即可。”

　　她終是忍不住了：“北冥齊燁，你這樣有意思嗎？”

　　他目光閃了閃，仍是溫言溫語：“本殿是太子，你見了本殿，不可莽然無狀，更不可對本殿直喚其名，但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暫且不與你計較了。”

　　是嘛，我還希望你與我計較呢。

　　說這么一堆，無非是在故意逃避問題。

　　沒想到，爛毒花也會裝傻充愣。

　　她決定跟他攤牌：“殿下應該還記得，我們已在皇上的壽宴上，解除婚約了。”

　　他挑眉，理所當然地問：“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她譏笑出聲：“這便證明，我與殿下之間，再無任何干系。”

　　“你是大楚的子民，也是本殿這個儲君的子民，你與我之間，怎會沒有干系？”

　　她深深吸氣：“殿下這是在強詞奪理。”

　　“樓淳音，看在你曾是本殿未婚妻的份上，我警告你一句……”他又跨前一步，身體幾乎要貼上她，在她向后退去的同時，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無法動彈，同時，俯身垂首，靠近她道：“我那位九皇叔，可不是你眼中所見那般溫和親切，不要妄想去招惹他，那個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同樣的話，樓夫人，樓遠，樓淳玉，包括岳闌珊，都對她說過，她要么沉默，要么解釋，如今換成了北冥齊燁，她也想換個回應方式。

　　 仰起臉，一點一點，拉起一邊的嘴角，態度散漫而又堅決：“我也不是殿下您眼中所見這般柔弱溫良，或許，我與夙王爺，本來就是同類。”

　　望著她幽黑凜然的雙眸，那里面寫滿了不屑，寫滿了倔強，寫滿了不馴。

　　第一次覺得，她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就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呢？

　　“不識好歹。”被她毫不退縮的目光盯著，感覺很不自在，放開按在她肩上的手，不自然地撇開了視線。

　　樓淳音隨即后退一步，卻忘了身后有椅子擋著，險些再一次跌倒，身體晃動時，她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他，而是較遠的桌子，這樣一來，免不了要磕磕碰碰，弄一身傷了。

　　但她卻不在乎，站穩后，隨便在碰撞的位置揉了兩下，便開口道：“我們在這里閑聊許久，母親那邊想必等急了，殿下若沒有其他事的話，就請移步飯廳吧。”

　　他神色晦黯，搖了搖頭：“不用了，本殿還有要事處理，代我向樓夫人說句抱歉。”

　　說罷，便欲離開，走了兩步，忽又停下，踟躕著問：“三日后母后的生辰，你……會來的對么？”

　　她點頭：“當然，皇后娘娘的生辰，小女怎么會不去。”

　　“好，本殿知道了。”

　　望著北冥齊燁離去的背影，她臉上的燦爛笑容，一點一點地消散干凈。

　　眸色微暗，隱有殺意。

　　——皇后的生辰，我當然會去。因為，我要親眼看著，云瑾蘭是怎么死的。

　　 ……

　　“小姐，今天您可要參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怎么的也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把那些看不起您的小姐夫人，全部比下去！”

　　挑選衣服的時候，錦葵在一旁沒完沒了的嘟囔。

　　她的手指，在數十件裙子上來回逡巡，最后，停留在一件藕粉色的立領小紗裙上。

　　錦葵說的沒錯，今日是皇后的生辰，怎么也要認真裝扮一番，不可過于寒酸，但也不能太過華麗，搶了主人的風頭。

　　這件藕粉色的立領小紗裙，是她前兩天才做好的，仿照現代的設計理念，加上古代的漢服元素，拼湊而成。

　　裙子不算很長，正好到腳面，不會顯得累贅。

　　身上的衣料，用的是質地柔順的綾羅，袖子的部分，則采用半透明的輕云紗，腰部以淺月色釘珠腰封做裝飾。

　　“就這件了。”

　　換上裙子，在鏡前照了照。

　　“小姐，你真漂亮。”錦葵睜大眼睛，由衷地贊嘆著，眼睛里面全是小星星。

　　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錦葵的贊美，不是她自戀，這身體本來就有炫耀的資本，短短半年時間，就比自己剛穿來時，長高了不少，身段也變得越發玲瓏有致。

　　算是從一個小女孩，成長為真正的少女了。

　　今天沒人給她當模特，那就自己來吧。

　　她相信，這件國色天香的上新款，一經面世，必能風靡整個帝京。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難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