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于地平盡頭翹首,充斥著混亂流光的夜空沉入東方之下,百族共主——洪淵正獨自一人站在高聳的祭壇之上。
他收回完成卜算儀式的力量,四條手臂上的白光漸漸斂去,可他的四目依舊緊盯著正漸漸演變成白金色的天空,緊盯著那若有若無的一道道不規則藍黑色線條。
洪淵不知那是什么,哪怕他已經一只腳踏入命神秘境,百族智者共同推演,也無法得到絲毫線索。
他曾獨自一人穿越高空,直達那死寂冷冽的天外,可那詭異的線條依舊是那么遙遠,依舊是那么令人生畏。
直到前些天,那些線條發生了變化,它們變大了,或者說,變成了另一種東西——那是一道道猙獰可怖的裂痕,黑暗之中滲透出一絲絲詭異的幽藍色氣息。
又過了四五天,位于祭壇正上方的裂痕再次擴大了,一條纖細的幽藍色線條從其中直挺挺地垂落下來,墜落在祭壇上,將這座百族共同建造的龐然大物瞬間摧毀。
洪淵趕來之后,竭盡全力將那幽藍色線條截斷,以半步命神之力量暫時堵住了裂痕——但他知道,這終究是于事無補,百族完了,此方樂土完了,甚至這一界也將毀滅于這種詭異的幽藍之下。
那之后的第七日,此界邊陲,數條裂痕同一時間擴展、撕裂,合并,滔天的幽藍色洪水從未知處傾瀉而下,那片大地沉淪了,大地上的生靈湮滅了,而那沉淪的大地又在那可怕的幽藍之中溶解……
洪淵看著這一切,無能為力,身為百族共主的他,第一次真正地加工絕望的情緒傳遞給所有智慧生靈。
“……用那些天外來物制作……不會溶解……”
“……百族名號留下……還有……”
“將其樹立在我界最高峰之上,那里,應當最晚被溶解……”
“以大法力將所有重要傳承封入其中,留待發現這座‘墳墓’的生靈……”
“……以我界之愿……詛咒……當滅……”
最終,洪淵親自將一座石碑樹立在高峰之巔,而后沖天而起,向那正在墜落的一道幽藍沖去。
洪淵渾身盡顯鋒銳之氣,抵達半步命神千年之久的他,竟然在此刻完全破入此境,但,太遲了。
幽藍之水將他的身軀撕裂,他的靈體繼續沖天而起,亦被那幽藍粉碎。
至此,這方世界的最強者,一位在末日的終結時刻破關踏足命神秘境的強者,在界海洪水之中,形神俱滅。
……
幽藍之水貫天徹地,下方僅剩的山頭幾息間便完全浸沒在水面之下,緊接著便分崩離析,完全溶解掉了。
但閻淼眼尖,他發現那幽藍的水中,一個細小的黑點正在水中緩緩沉浮,竟然不會被溶解。
“那是……”他頓覺驚奇,連忙請第五均幫忙查看,而后者自然也發覺了異常,不用閻淼說,他便帶著兩人快速下降,來到水面附近。
“是一座石碑,但似乎并不是由這個世界的物質組成的,因此沒有被界海之水毀滅掉?!鋇諼寰鶎⑺兄锎驌粕蟻斫d在幾人面前,說道:
“上面刻寫的,是一種大書庫中收錄過的文字,它所代表的文明應當在五千年前神秘滅絕,想不到,其源頭竟然是在這里。”
第五均感慨,引得閻淼一陣唏噓:“那豈不是說,我此行的目的無法達成了?”
一時間,連第五均都陷入了沉默——他們遲來了五千年,道藏世界孕育的一切都已經被界海之水毀滅,這里還會有閻淼想要的東西嗎?
“不必如此悲觀,世界之內,生靈的生滅本就被‘創造者’所支配,但孕育生靈的世界并不會輕易崩解——尤其是如同歸命五界之類,其中生靈哪怕滅絕,其殘余信息依舊比普通世界更強?!?p> 閻淼聞言,眼中又燃起希望,他看向石碑,問道:“那第五前輩,您能解讀石碑中的內容和信息嗎?”
這自然是肯定的,實際上不僅是第五均,就連司寇昜也能讀懂一部分,問就是其祖上層在其本族世界邊緣打撈過一些碎片,其中就有類似的文字和符號。
第五均聞言,當即將石碑推向閻淼,說道:“碑文所銘刻的,是曾經在道藏世界面臨末日之前共同存在過的種族名單,實際上就是他們為自己的種族和世界立下的墓碑……至于材質,并無特殊之處。這座石碑真正的含義,還是你親自來解讀吧?!?p> 閻淼按停石碑,伸手撫摸過構成碑文的一道道奇詭的刻痕,腦海中忽然升起一絲熟悉的感覺。
“這是……來自地球的石頭?!遍愴檔吐曊f道,而后沉下心來,靈魂力分出一粒光點,透過指尖浸入石碑內。
堅實,致密,古老,以及一重重罕見的封禁先后從石碑中傳入腦海,閻淼摒除源自石碑本體的駁雜信息,靈魂力沿著重重封禁的邊緣,將其中封存、保護之物“剝離”出來。
更多的靈體能量進入石碑,所有的封禁在閻淼超靈體的勘測之下無所遁形——哪怕是半步命神所設下的封印,閻淼也能事無巨細地探查出來。
不過探查歸探查,想要破解閻淼還是做不到的,但,這座石碑本就是為可能存在的后來者準備,因此,在閻淼的靈體能量接觸到最核心的封印時,它便自行消解了。
一段清晰的歷史如石上清流被閻淼讀?。核吹綗o數生靈祭祀一道神秘圖騰,而那圖騰亦有幾分熟悉;他看到一尊四臂四目的身影矗立在高聳的祭壇之巔,描摹神秘的符號;但緊接著,那尊身影便沖天而起,沖向那道垂落而下的幽藍匹練……
“洪淵,又一位進五千年誕生的新神,但可惜生錯了時代……”第五均感慨道,隨后駐足遠望,似是在追憶某事。
——閻淼讀取石碑中所記錄的歷史,竟難以自控地將其內容逸散出來,讓司寇昜和第五均都讀取到了其中一部分。
“或許,這方世界內的毀滅就發生在上一秒,同維世界,時間并不一定與我們同步,或許,我們若從焚道世界早出發一刻鐘,此界可能有一線生機……”
司寇昜亦是說道,其言語之間的遺憾盡顯無疑。
兩人交換各自讀取到的信息,更是確認了方才所想,也在此時,閻淼從歷史的沉浸之中蘇醒。
只見他伸手點化石碑,那物件便化作拇指大小,被他穿在一根細繩上系在腰間,隨后便說道:
“第五前輩,司寇,我們走吧,前往下一個目標——流海世界!”
只是第五均卻問道:
“你在此處,不留下些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