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府清和，此去經(jīng)(jīng)年離別苦，難覓君如故。

　　扶音夜訪。

　　桌上燭臺(tái)里的蠟燭剛落下燈花，正在專心看書的余溫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

　　抬頭，卻是行動(dòng)鬼祟的扶音。她關(guān)(guān)門時(shí)警覺地向外檢查無人，再悄悄走進(jìn)來行禮：“給夫人請(qǐng)安。”

　　在臨近熄燈的時(shí)間，除了兩個(gè)貼身侍女，住所外面的下人都已經(jīng)(jīng)回房歇下，因?yàn)櫚詼燜麄兺勤s在雞鳴前起床的。此時(shí)的將府，在外活動(dòng)的人只有一班巡邏守衛(wèi)(wèi)，沒有閑雜人等在外邊晃悠。

　　這也是扶音大多是晚上前來的緣故。

　　“求夫人為奴婢做做主吧，蘇娘子今天發(fā)(fā)脾氣了，將奴婢胳膊抽得生疼……”扶音把袖子撩上去，露出細(xì)竹竿一樣的手臂。她的上臂青紫交錯(cuò)，一道道傷痕觸目驚心。

　　蘇旻秋本質(zhì)(zhì)是一個(gè)黑心白花蓮，在外面即使受了氣也要維持溫溫柔柔的樣子，掛著標(biāo)(biāo)準(zhǔn)(zhǔn)微笑。

　　但是這種負(fù)(fù)面情緒是不可能憋著的，自然要等回房后朝下人發(fā)(fā)泄。但是向著貼身侍女和有用爪牙發(fā)(fā)泄是不可能的，像扶音這樣瘦瘦小小好欺負(fù)(fù)的低等侍女自然就要遭殃了。

　　“你受苦了。”余溫說，“霧朝，你去把我盒子里的祛傷膏拿過來?！?p>　　“謝夫人賞賜?！狈鲆艚舆^藥膏，跪在地上磕頭。

　　余溫替她把衣袖放下來：“只是本夫人頭暈?zāi)X痛的病癥才剛好，目前沒有什么精力去招惹蘇娘子?！?p>　　“奴婢已經(jīng)(jīng)想了一個(gè)萬全的計(jì)策。”扶音聲音放輕，“蘇娘子為了保持肌膚晶瑩剔透，會(huì)天天就寢前抹一種霜藥。奴婢可以趁沒人的時(shí)候，悄悄往里面摻點(diǎn)破英霜。

　　這破英霜效果是慢性的。使用的人前幾天只會(huì)感覺面部干燥、雙頰發(fā)(fā)癢；過了前期，臉上就會(huì)漸漸出現(xiàn)(xiàn)紅點(diǎn)紅斑；再等幾日，就是整張臉潰爛的下場(chǎng)?！?p>　　看著這個(gè)身形瘦小卻吐出狠毒話語的侍女，余溫感到背后發(fā)(fā)寒。

　　“此事過后再說，你先回去用祛傷膏涂抹傷口，莫要落得什么疤痕。”余溫說道，“本夫人目前并不想爭斗什么。你的這口氣，我以后會(huì)幫你出。”

　　“謝夫人。”扶音面色似有不甘，余溫再安撫了幾句，讓她退下了。

　　余溫解散發(fā)(fā)髻的時(shí)候，聽到外頭遠(yuǎn)遠(yuǎn)的有什么罵人喊叫之類的聲響，沒有過多關(guān)(guān)注，躺到床上睡下了。什么事情明天再說，現(xiàn)(xiàn)在是養(yǎng)(yǎng)精蓄銳的睡眠時(shí)間。

　　……

　　人間沒有愛了。

　　余溫坐在椅子上，旁邊是蘇旻秋，兩人面前跪著扶音。

　　“夫人，昨夜這婢子無端端出去，連妾的燭火也忘了來熄滅?！碧K旻秋依舊是溫軟語調(diào)(diào)面對(duì)一切情況，“回來的時(shí)候，剛好撞見了芩童。”

　　余溫知道，扶音這是被抓了。

　　“不過是問了幾句，扶音就招出來她是你安插在妾身邊的眼線。夫人，你何故防妾至此？”蘇旻秋掛著苦情女主的表情，質(zhì)(zhì)問余溫。

　　余溫一時(shí)間竟不知道怎么反應(yīng)(yīng)。

　　等一下，一個(gè)底層的侍女，并沒有資格在熄燈前留在主子房中，更輪不到她來滅燭火。

　　這是個(gè)假說辭而已。

　　有了數(shù)(shù)十本宮斗小說閱覽經(jīng)(jīng)驗(yàn)的加持，余溫馬上套用在現(xiàn)(xiàn)場(chǎng)?？催@情況，像是“諜中諜”的套路。換個(gè)說法，“周瑜打黃蓋”。

　　扶音應(yīng)(yīng)該是在此之前就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間諜身份，然后被蘇旻秋要挾著，保持自己這個(gè)夫人的信任，當(dāng)(dāng)一個(gè)只為甲方服務(wù)(wù)的、乙方信任的間諜。

　　不過聽蘇旻秋剛才的話，她好像還不知道扶音的獻(xiàn)策。罷了罷了，昨晚就當(dāng)(dāng)她說了廢話，破英霜這個(gè)計(jì)策她也不想這么早用，畢竟蘇旻秋段位還是很高的。

　　“蘇娘子怕是忘了月橋吧。”余溫倉促之間只能出此下策，“一個(gè)換一個(gè)，想來也不虧?！?p>　　“怎么可能扯平?！碧K旻秋面帶笑容，“月橋沒憑沒據(jù)(jù)的，扶音吃里扒外到您這兒來，可是我房中侍女們有目共睹的。噢，昨晚芩童的叫罵聲，怕是守夜的侍衛(wèi)(wèi)們也聽見了吧?！?p>　　余溫一下子茅塞頓開：“若是過來受本夫人一賞也是吃里扒外，蘇娘子也太偏激了?！?p>　　“受賞賜？”蘇旻秋反問。跪在下方的扶音抬頭和蘇旻秋對(duì)視一眼，在余溫瞟過來時(shí)迅速低頭。

　　余溫樂了，敢情主仆兩個(gè)為了今天的戲劇過于激動(dòng)，扶音都忘了祛傷膏這茬了。

　　“是啊?！庇鄿靥舾咭贿吤济?，“昨晚你的侍女跑到我房中來哭訴，說你虐待她。扶音身上的條條鞭痕，也是我房里侍女們有目共睹的?！?p>　　看到蘇旻秋笑容有些難看，余溫火上澆油：“于是本夫人好心賞了她一盒祛傷膏，讓她好好治傷，以后好好服侍，不要再出錯(cuò)受罰了。

　　蘇娘子不信，大可以現(xiàn)(xiàn)在讓人去扶音房里翻找，看是不是有這樣一盒下人用不起的祛傷膏！”

　　嚇?biāo)牢伊藝標(biāo)(biāo)牢伊?，余溫感覺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原來是這樣，是妾誤會(huì)了。”蘇旻秋到現(xiàn)(xiàn)在臉上還是一成不變的微笑。

　　余溫一時(shí)得志，趕緊補(bǔ)刀：“下次出現(xiàn)(xiàn)這種情況，第一時(shí)間不如想想為什么會(huì)有人吃里扒外?！?p>　　“謝夫人教誨。”蘇旻秋都要笑僵了，“妾以后會(huì)控制自己的脾氣?！?p>　　總算把這撥人搞走了，余溫舒了一口氣，應(yīng)(yīng)該到此結(jié)(jié)束了吧。

　　她也真是背，親友團(tuán)里面有一個(gè)蘇旻秋的人，棋子里面還有一個(gè)隱藏的蘇旻秋的人。疑心重也不是什么壞事。

　　日子總算能安生一點(diǎn)了。

　　余溫揉揉太陽穴，葫登草的后勁怎么這么長久，她在煩心的時(shí)候，熟悉的暈眩感又會(huì)回來。

　　下午余溫讓人搬了椅子去院子里曬太陽午睡，她享受著四月的暖陽和身邊霧朝扇風(fēng)(fēng)的微涼，十分愜意地讓意識(shí)陷入黑暗。

　　伴隨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悠悠轉(zhuǎn)(zhuǎn)醒，眼前是葉榮放大的正臉和放大的眸子如春水泱泱。

　　然而余溫第一反應(yīng)(yīng)才不是感嘆葉榮眼睛有多好看，她完全是被嚇到了！

　　“?。　边@是她看到眼前景象被嚇到產(chǎn)(chǎn)生的喊叫。

　　“?。　边@是她因?yàn)槭荏@，像魚一樣從軟床上面彈起來，跟始作俑者頭碰頭之后吃痛地躺回去。

　　“我靠……”縮回毯子下面，余溫悶悶地小聲說了句現(xiàn)(xiàn)代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