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花燭燃著幽幽的火苗,光影忽明忽暗,照在新置的紅紗帳上,映得滿屋都是暖融融的緋色燭光。床前桌上的賀禮堆積成了一座小山,紀昀和小月坐在桌子的兩頭,正在一樣樣地拆封。
“先生,這回可好,光是各地的煙草就收了不下幾十斤,你這一年可不用再嚷著缺煙抽了。”
“可不是,連莫愁娘娘都賜了一盒進貢的煙草,這下可有福享了。”紀昀美滋滋地說:“難得她今天連小皇子都帶來了,一轉眼那孩子也都六歲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
“是啊,孩子出生的那天,我還記得真真的呢。哇先生,你看,御醫黃炳堂和香草送來好多珍貴補品,說當年多虧了我們幫他父親平反,他們才有今日,祝我們長壽健康,百年好合。”小月拿起一個大盒子說。
“嗯你看這對佩劍,海升和小芳送的。倒是適合你,可惜我拿著沒什么用。”紀昀笑笑,把劍遞給小月:“我看他們日子過得也很好,孩子都有倆了。我剛才還問海升什么時候回京任職,剛好最近京官有空缺,說不定很快就可以把他又調回來,再和他共事。”
“那太好了,我也可想念他們了。咦?杭州點心,先生,這是張了了小姐帶來的,你可要好好嘗嘗。”小月壞笑著拿起一塊精致的蓮蓉酥,喂給紀昀。
“什么小姐啊,人家早就是柳夫人了。嗯,好吃,你也吃。”紀昀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點心屑掉了一身。小月禁不住撲哧笑了出來,拿出手帕給他擦嘴:“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吃飯還像個小孩!”
“當個小孩也沒什么不好,就可以照顧天天讓你照顧了。”紀昀終于咽下了點心,拿起下一份賀禮:“哇,這里頭全是書。啊,果不其然,是戴沾和如玉姑娘送的。說起來,編完四庫全書就沒再見過戴沾了,沒想到今天他們也來了。”
“那當然要來,當年如玉姑娘還教我念書呢。再看看這床新被子,這是春梅姐和大力哥的賀禮,他們自己做的,真有心呢。”小月展開一床大紅綢面的棉被,高興地說。
“對了,你今天看見小春沒有?轉眼他也都長成個年輕俊朗的大男人了,我認識他的時候還是個玩羊拐的小屁孩呢。”
“那時候不止他玩羊拐,你這個半瘋半傻的不也和他玩得起勁么。我也喜歡這孩子,乖巧懂事,人又機靈,不如咱們認他當干兒子?”小月笑盈盈地說。
“是啊,好主意,以前我沒有妻室的時候不好認兒子,現在總算沒有阻礙了。”紀昀興高采烈地說。
“哼,看你那得意忘形的樣。咦,這幾套新衣服是誰送的?好像還是親手做的呢。”
“讓我看看?啊,是琳瑯姑娘啊。”紀昀有些局促地說:“你知道的,就是你嫁到甘肅那幾年,她一直住在草堂,那時她就常常幫我做衣服的。”
“噢,我明白了。”小月拖長聲音,雙眼中盡是意味深長的笑容。紀昀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忙說:“人家現在嫁給了一個地方大員,過得很好,我知道了也很高興。”?
小月緩緩眨了眨眼睛:“先生,老實說,如果她沒嫁人,你會不會想把她接回草堂來?”
“算了吧,有你一個還不夠我對付?”紀昀頑皮道。他打開下一份禮物:“呀,都是珍奇珠寶,這是誰?哦,馬如風和虎妹。哈哈,但愿他們不是又從哪兒騙來了這些東西……還有這個,上好的胭脂,這是花紅姑娘和馮海特意送給你用的。”
“這個像是一幅畫。”小月展開一個長長的卷軸,不覺驚喜地叫了一聲,原來竟是一幅她和紀昀的畫像。畫中湖光瀲滟,風景醉人,他們相依坐在湖畔,眺望遠方。紀昀和小月一時都看得呆了。
“這是……哦,崔玉言和梅映雪姑娘一起畫的,他們果然是才子佳人,能合作出這么好的畫來。”紀昀贊嘆道。
“是啊,這份賀禮真是別致。先生,我們一定要把它掛起來。”小月說。
“要說別致,和二的也夠別致了,一對鴛鴦煙袋,誰想得到?”紀昀呵呵笑道。
“哼,他以為我會像你一樣也變成煙鬼呢?要真是那樣,不出三個月這草堂就要給我們燒了。”小月不屑地說。
賀禮都拆開了,散亂地擺在屋中。兩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了片時,只是看著眼前的一件件賀禮,回憶著一段段往事,一個個故人,心中蕩著難以言說的幸福感動。
“我真高興我們一起經歷過那么多。”小月幽幽地說了一句,紀昀轉頭望著她,她俏麗的容顏映著柔和的燭光,分外動人。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記得嗎?那年春梅和大力結婚的時候,我說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洞房花燭,你叫我等著吧。”他略停頓,臉上滿滿的是溫柔的笑容:“我終于還是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