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陸婉瑩房里,兩姐妹正在互訴衷腸。
陸婉瑩親昵的拉著程青悅的手,笑盈盈的說:“悅兒妹妹莫傷心,王爺?shù)臑槿四鬮葉際侵賴模m說他偶爾來我們翠紅樓,卻從來不找姑娘,這點(diǎn)姐姐可以向你保證,再說,還有姐姐我替你看著呢。”
程青悅難掩心中悲傷,她一向和陸婉瑩親如姐妹,無話不談,便哭訴道:“婉瑩姐姐,宸哥哥嫌棄我了,他要趕我走。”
陸婉瑩一聽,吃了一驚,剛才她去的晚,并未聽到他們的談話,她以為程青悅只是傷心于王爺來青樓,卻不想事情如此嚴(yán)重。
她想了一下,慎重的說:“剛才王爺跟你說了什么話,我并不知道,但是,如果讓我說,這個(gè)世上對你最好的人是誰,我一定會說是王爺!”
程青悅以前也是這樣想的,宸哥哥除了沒有給她承諾外,他對她多好。
她記得每一次他見她時(shí)的笑容和滿足。
她記得她為他吃醋時(shí),他眼中的柔情。
她記得她生病時(shí),他日夜不合眼的在她床前照料。
她記得他看到她采藥受傷時(shí)那心疼的表情。
這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那些感受多真實(shí),她陪了他六年,可是如今,他卻要趕她走!
程青悅表情悲戚的說:“可是,宸哥哥剛才說,他不再需要我了。”
陸婉瑩見程青悅很痛苦,也心疼不已:“我不知道王爺為什么會對你說這樣的話,但是我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是把你當(dāng)成一生摯愛的那種愛。”
程青悅不自信的問道:“真的嗎?”
“真的,相信我,姐姐在青樓多年,閱人無數(shù),我與你、與王爺相識多年,我看的出來,王爺是真心愛你的!”
“可他剛才……”程青悅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又一陣心痛!
陸婉瑩堅(jiān)定的說:“我相信他那樣做,有他的苦衷,我認(rèn)識的王爺,善良癡情,重情重義,傷害你,絕不是他的本意!”
程青悅心里有些動(dòng)搖,是啊,她認(rèn)識的宸哥哥,是多么善良溫暖的一個(gè)人啊。
陸婉瑩見她有些動(dòng)容,接著說:“你還記得當(dāng)年我們第一次見面時(shí)的情景嗎?那日王爺在翠紅樓,你女扮男裝來找人,人沒找到,卻不想被我們這里的姑娘看上,都要倒貼于你呢。”
程青悅聽完有些窘迫,當(dāng)年,她出谷來檢查宸哥哥的病情,卻不想找不到他人,后來聽下人說他去了青樓,她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女扮男裝來到了翠紅樓,卻不想剛進(jìn)門,就被這里的姑娘纏住了。
程青悅不好意思的說:“姐姐莫要再笑話青悅了。”
“我怎會笑話妹妹呢,姐姐佩服你還來不及呢。自那次之后,你每次來青樓找王爺,也不刻意裝扮,都是大搖大擺的進(jìn)來,毫不顧忌別人的眼光,就因?yàn)檳閬矚g王爺。”
陸婉瑩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嗎,這樓里的姑娘給你起了個(gè)外號,叫“女羅剎”,還說王爺平日里看起來冷冰冰的,沒想到居然懼內(nèi)。姐姐明白,王爺哪里是懼內(nèi),他知道你為他吃醋,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呢!”
程青悅聽完更加窘迫,恨不得找個(gè)地縫鉆起來,“讓姐姐見笑了。”
“我認(rèn)識你們這么多年,我親眼看著你們一路走來為彼此的付出,我相信我沒有看錯(cuò),王爺愛你,他離不開你。”
陸婉瑩緩了緩,收起笑容說:“其實(shí)我們兩個(gè)同病相憐,你愛慕王爺,卻遲遲得不到承諾,我鐘情肖君彥,卻愛而不得,不過妹妹你比姐姐強(qiáng),王爺至少是愛你的,不像我......”
說著,陸婉瑩的表情變得很悲傷。
陸婉瑩的身世,她從來沒說過,程青悅也沒有問過,但看她這會兒的表情,程青悅知道,婉瑩姐姐的身世一定也很悲慘。
陸婉瑩看向窗外,思緒一下子被拉的很遠(yuǎn)。
“想當(dāng)年,我本是蒼州一大戶人家的閨秀,父親母親相敬如賓,對我也疼愛異常,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安穩(wěn)的過下去。”
程青悅認(rèn)真的聽陸婉瑩講她的過去。
“十六歲那年元宵,我和丫鬟一起去街上看花燈,被當(dāng)?shù)氐囊粋€(gè)惡霸看中,把我強(qiáng)搶入府,我父親上門理論,卻慘遭毆打。后來父親又去告官,無奈那貪官忌憚惡霸是陳貴妃的一個(gè)遠(yuǎn)親,不僅縱容他行兇,還偽造證據(jù)誣告父親,父親禁不住嚴(yán)刑毆打,身死牢中。”
說著說著,陸婉瑩淚光點(diǎn)點(diǎn),手指已狠狠地掐進(jìn)肉里,程青悅見她情緒激動(dòng),緊緊握住她的手。
陸婉瑩調(diào)整了情緒接著說:“我母親受不了打擊,又見救我無望,沒過多久就跟著父親去了。父親母親去世后,我以死相逼,拼命護(hù)住了自己的清白。惡霸強(qiáng)娶我那日,我趁他們看管不嚴(yán)偷跑了出來,不料很快被他們發(fā)現(xiàn),眼看就要被追上,這個(gè)時(shí)候,正巧路過的肖公子救了我。”
提及肖君彥,陸婉瑩的情緒稍緩,眼神也變得柔和許多,“他救下我后,又寫信給他京中的姑父替我伸冤,最后那個(gè)惡霸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被判了死刑。”
程青悅問道:“那后來呢?”
陸婉瑩擦了擦眼角的淚說:“為了打官司,父親母親已經(jīng)花光了家里的積蓄,等他們的冤情平反后,陸家已經(jīng)敗落,我變得無家可歸。后來我找到肖公子,希望他收留我,哪怕做個(gè)丫鬟也行,可誰料他卻不愿收留我,反倒給了我許多銀兩讓我去投奔親友。”
“你并沒有去吧?”
陸婉瑩吸了口氣,緩緩說:“是的,我不僅是為了報(bào)恩,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承認(rèn),我對肖公子一見鐘情,那個(gè)時(shí)候我只想留在他的身邊,哪怕做個(gè)丫鬟,能時(shí)時(shí)看著他也好,為此,我天天坐在肖府門口等他,足足等了一個(gè)月。”
程青悅好奇的問:“那婉瑩姐姐你最后為什么來青樓了呢?”
陸婉瑩苦笑道:“一個(gè)月后,我見肖公子常常躲著我,自覺留在肖府無望,也不想惹他煩心,便死心了。也為了賭氣,看他肖君彥是否真的一點(diǎn)也不在乎我,就來到了青樓。”
“后來他把青樓買下來送給姐姐你了?”程青悅笑盈盈的說。
“是啊,后來我才明白,他生來喜歡自由,不想被束縛,作為江南首富的獨(dú)子,連家中富可敵國的財(cái)富都不要,更何況是我呢?他當(dāng)初拒絕我,也是為了我好。”
陸婉瑩感慨道:“他買下青樓送給我,可能是覺得心里愧疚吧,其實(shí)他并沒有對不起我,反倒是我拖累他了。這么多年了,我早已看開,但是我從不后悔愛上他。”
程青悅聽完,若有所思。
“我說這么多,妹妹你明白嗎?易得無價(jià)寶,難得有情郎,你與王爺今生能相遇,相愛,是多大的緣分,所以,你只需要相信,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就夠了,姐姐相信,你們兩個(gè)有情人會終成眷屬的。”
是這樣嗎?程青悅在心里問自己。
“不好了!不好了!婉瑩姐姐!”這時(shí)樓中一個(gè)丫鬟沖進(jìn)來喊:“婉瑩姐姐你快去看看吧!”
陸婉瑩收起悲傷表情,淡定問道:“何事驚慌?”
“張公子喝醉了,非要婉瑩姐姐作陪,秋夢姐姐都跟他說了,婉瑩姐姐在陪王爺,他不聽,這會正在砸東西呢!”
“好,我知道了,悅兒妹妹,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去就來。”
“我也去吧,姐姐,萬一他動(dòng)粗,我也好幫你。”
陸婉瑩想了想道:“那好吧。”
她又吩咐丫鬟去通知張府,這才和程青悅出去了。
到了秋夢房間里,陸婉瑩看到地上一片狼藉,還有一身酒氣,喝的滿臉通紅的張俊峰。
她按耐下怒氣,笑著道:“張公子消消氣,是不是秋夢伺候的不好,我讓冬雪來,保證張公子滿意!”
張俊峰扶著桌子,吐著酒氣揮揮手說:“別拿那些胭脂俗粉來敷衍我,小爺我今天非要你婉瑩姑娘作陪,你敢不從?”
陸婉瑩花枝招展的笑道:“誰不知道張公子乃刺史大人的獨(dú)子,我怎敢得罪你!”
“那還不趕緊過來給小爺?shù)咕疲 ?p> “張公子,今天不巧,靜安王和肖公子也指名讓我作陪,張公子就不要為難婉瑩了。”
張俊峰搖搖晃晃的走過來說:“他姜翊宸算什么玩意,不就是一個(gè)失寵的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還有那個(gè)什么肖公子,他算什么東西,也敢跟我搶人!”說完就要上來拉陸婉瑩的手。
程青悅本欲出手,不料有人卻先她一步,一腳踹開了張俊峰,原來是肖君彥,他撇撇嘴罵道:“居然敢罵我什么東西,我踹死你!”
張俊峰被踹倒在地,疼的直咧嘴,他叫囂道:“你是誰?膽敢壞小爺?shù)暮檬攏 ?p> 肖君彥拍拍手瀟灑的說:“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肖君彥是也。”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肖君彥眼神高挑,輕蔑的說:“不就是張士敬那個(gè)不成器的混蛋兒子張俊峰嗎?”
“你!你!你......!”
張公子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你了半天才崩出話來:“敢得罪我,你麻煩大了,要么今天讓陸姑娘陪我,要么你等著蹲大牢,你自己選吧。”
肖君彥雙手抱拳,拽拽的說:“我哪個(gè)都不選!”
張俊峰突然注意到了陸婉瑩身后的程青悅,他指著她說:“你不讓陸姑娘也行,讓她來伺候小爺,小爺說不定心情好了,還能饒了你們。”
說完,他伸手就要拉程青悅,可是,還沒等程青悅出手,他就被人一腳踢飛了出去。
原來,這次是姜翊宸親自動(dòng)的手。
那張俊峰被連踢兩腳,牙也掉了,他捂住流血的嘴叫道:“你們,你們,你們死定了!”
他大聲呼喊外面的隨從,囑咐他回家搬救兵后,指著肖君彥罵道:“有種給我等著!”
肖君彥云淡風(fēng)輕的說道:“好啊,我們就在這里等著。”
說完,他還氣定神閑的搬起被張俊峰踢翻的桌子,吩咐下人沏了壺茶,和姜翊宸幾人悠閑的喝了起來,氣的一旁的張俊峰咬牙切齒的。
過了一會兒,突然門外一聲怒喝,“逆子!”,刺史張士敬臉色鐵青的進(jìn)來了。
張俊峰見救兵來了,頓時(sh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喊著撲過去道:“爹,你可算來了,他們欺負(fù)我,你看都把我打成什么樣了,你要替我做主啊!”
張士敬怒斥道:“逆子!你自己在里丟人現(xiàn)眼還不夠,還要陪上為父的清譽(yù)嗎?”
原來,回去搬救兵的隨從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了陸婉瑩請來的刺史大人,那隨從見瞞不過去,就都招了,這才使張士敬氣急敗壞的趕來。
說完,他向姜翊宸和肖君彥賠罪道:“張士敬教子無方,沖撞了王爺和肖公子,還請兩位贖罪,這個(gè)逆子,王爺要打要罰下官絕無二言。”
張公子見他爹不幫他,反而幫外人,抱著他爹腿就嚎起來:“爹,如果他們把兒子打壞了,娘肯定不依的。”
只聽“啪”一聲脆響,張士敬一巴掌打在兒子臉上,“住嘴!都是你娘把你嬌慣的,回去我再找她算賬!”
這一巴掌徹底把張俊峰打醒了,他見父親這次徹底怒了,雖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再說什么。
這時(shí)姜翊宸開口道:“刺史大人不要再為難令公子了,我想他已得到教訓(xùn),今日之事就這樣吧。”
張士敬感激道:“多謝王爺大人有大量,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導(dǎo)他,改日,我一定親自登門賠罪。”
“張大人客氣了,賠罪就不用了。”
一旁的肖君彥陰陽怪氣的說:“光張大人一個(gè)人教導(dǎo)不行啊,還要尊夫人配合才行。”
張士敬連連點(diǎn)頭:“肖公子說的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說說內(nèi)人,不讓她再嬌慣兒子。”
說完,張士敬黑著臉帶著兒子走了。
肖君彥嘆了口氣說:“哎,這個(gè)張士敬,也算是個(gè)好官,就是太懼內(nèi)了,瞧瞧那個(gè)紈绔子弟都被慣成什么樣了。”
陸婉瑩也道:“誰說不是呢,他一個(gè)小小的刺史之子,竟敢小瞧王爺,真是膽大包天。”
姜翊宸像是見怪不怪,沒有接他們的話,而是走到程青悅身邊,關(guān)切的問:“悅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程青悅看到姜翊宸緊張她,心里一陣甜蜜。
姜翊宸見狀,扭過頭,裝作不經(jīng)意的看著外面。
程青悅又問陸婉瑩:“姐姐你呢?”
“沒事,我在青樓多年,見慣這樣的事了。”陸婉瑩滿不在乎的說。
肖君彥傲嬌的說:“以后再遇到這種流氓,你就叫我,我保證打的他滿地找牙。”
陸婉瑩哼道:“誰知那時(shí)候你肖大公子又跑到哪里瀟灑了。”
肖君彥假意不知,“我有嗎?有嗎?”
“有!”
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好吧,你們說有就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