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間,程青悅察覺有人過來,她大喝一聲:“誰在那里!”
姜翊宸安慰她:“悅兒莫慌,是自己人。”
“末將參見王爺!”
這時,一個年約五十,身板硬朗挺拔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撲通”一聲朝姜翊宸跪了下來。
姜翊宸急忙扶起他道:“楊叔叔快請起。”
楊崢見到靜安王,心里激動不已,一個見慣戰場殺伐的錚錚鐵漢,此時竟激動的淚光閃閃。
“王爺,你總算回來了,末將等這一天等的好苦!”
姜翊宸向程青悅介紹道:“這位是楊崢叔叔,沈將軍生前的貼身護衛。”
程青悅向他行了一個大禮道:“我知道,十八年前宸哥哥離京,是楊叔叔一路護送,才使他安全抵達蒼州,程青悅在此謝過楊叔叔了。”
“程姑娘客氣了,末將不敢當,末將當年也是受沈將軍所托,若要言謝,應該謝沈將軍才對。”楊崢說到此,情緒一下子低落了,“可惜將軍他......”
姜翊宸安慰他:“楊叔叔莫要再傷懷了,沈將軍在天之靈一定能看到你為他所做的一切。”
楊崢苦笑說:“末將哪里做什么了,不過是在沈將軍死后,卸甲歸田,渾渾噩噩過日子罷了。”
程青悅很能理解楊叔叔那時的心情,看著自己的主子無辜冤死,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那種心情,肯定比殺了他還難受。
“楊叔叔不要自責了,青悅猜這個墳冢就是楊叔叔偷偷所立,您讓將軍的忠魂有個棲身之所,不至于變成孤魂野鬼,楊將軍泉下有知,必定會感激你的忠誠。”
楊崢慘然笑道:“是啊,我能為將軍做的只有這些,想當年,我們那么多人都救不了將軍,憑我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呢,那段時間,我日日借酒消愁,想追隨將軍而去。幸好,王爺的一封書信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到此,楊崢一改剛才的頹廢,目光灼灼說:“我本以為將軍平反無望,那時王爺差人送來一封書信說,讓我莫要消沉,將來沈將軍平反,還需要我的幫助,我看完信后,立刻有了信心,按照信上的指示,一直悄悄地監視著劉三九的家,兩年前,我看到有一個背影像劉三九,但面貌丑陋的陌生人出現在他家附近,可惜,還沒等我確認,那人卻聞風逃了。”
姜翊宸安慰他:“楊叔叔莫要自責,七年前我派出去的探子稟報說,他曾在揚州出現,我派常銳前去捉拿,卻不想被他跑了,后來又有人看到他被人追殺,那么多人找他都沒找到,只能說那劉三九太狡猾。”
程青悅問道:“你們說的劉三九,可是當年誣告沈將軍之人?”
“正是他!”
提起劉三九,楊崢恨的目眥欲裂:“那個狗賊,當年就是他出面作的證。王爺向來對他不薄,他卻忘恩負義出賣將軍,如若哪天讓我見到他,我必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方解我心頭之恨!”
程青悅問道:“楊叔叔剛才說沈將軍待劉三九不薄是何意?”
“那劉三九乃沈府的一個守門侍衛,家中有一臥床多年的母親,常年吃著藥,指望劉三九那點微博的俸祿根本養不活他們娘倆。沈將軍看他們生活不易,時常幫襯著他。”
程青悅不解的問:“照此說,劉三九與沈將軍并無深仇大恨,甚至有恩,卻為何要出賣將軍?”
“我猜是出事前幾天,劉三九帶著沈將軍給他的應該給他母親抓藥的錢,去賭場賭了一夜,第二日值班時睡著,被將軍以軍法處置,打了二十軍棍,他因此懷恨在心,欲報復將軍。”
姜翊宸反問:“劉三九身為軍人他應該知道敵叛國是何等大罪,就因為被打了二十軍棍,就要置自己的恩人于死地?”
程青悅也問道:“那劉三九人品如何?他經常賭錢嗎?”
楊崢如實說道:“在他出賣將軍之前,真算不上是一個壞人,他對他母親很孝順,在街坊鄰居那里是出了名的,在將軍府做事也算踏實勤懇。至于賭錢的事,據我所知,他并沒有賭癮,可能只是偶爾手癢偷偷去一次。”
姜翊宸目光深沉的說:“劉三九人品不算差,與將軍又無深仇大恨,也就是說,他并沒有非置沈將軍于死地的動機?”
程青悅接著道:“他一個普通侍衛也沒有能力布下一張天羅地網陷害將軍。”
楊崢疑問道:“王爺是懷疑劉三九是被李尉威脅,才出賣將軍的?”
姜翊宸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當年沈將軍和北涼前太子相識之事,都有誰知道?”
楊崢想了想說:“當年北涼前太子與將軍機緣巧合下認識,兩人都覺與對方相見恨晚,便結為莫逆之交,之后他多次到府上向將軍討教,府上的人都見過他,哦,對了還有崔顥大人,他當時也知道,不過當時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見過他也不稀奇。”
姜翊宸又問道:“你們在戰場上認出他后,回府后有沒有跟誰說過?”
“沒有!”楊崢肯定的說,“因為事關重大,將軍怕節外生枝,所以誰也沒說,整個將軍府除了我和將軍,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崔顥大人也不知道嗎?他和沈將軍關系那么好,沈將軍就沒有告訴他嗎?”姜翊宸又問。
楊崢還是肯定的說:“沒有,當時將軍就怕有心之人做文章,為了崔大人好,就沒有告訴他。”
姜翊宸見他說的肯定,這才回到剛才的話題道:“既然除了你和沈將軍,都不知道北涼太子的身份,那劉三九一個小小的侍衛,他是如何得知,而被李尉利用的?”
楊崢仔細想了想說:“冤案發生后,我也曾反復想這個問題,猜測是哪里出了問題,泄露了出去。后來我想起來了,就在將軍被抓的前半月,有一次,我們倆在書房偶然談論起北涼前太子,將軍甚是緬懷他,說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樣的對手了。所以我懷疑,是不是那次被劉三九偷聽了去。”
姜翊宸眉頭一挑問:“書房那種重要的地方,平日里除了王爺,還有誰能進入。”
“因為書房里放有重要文件,所以除了王爺和我,就只有夫人,還有一個負責打掃的福伯能進入,連小姐公子王爺都不允許他們進去。”
“那劉三九一個小小的侍衛是如何靠近書房偷聽到的?”
楊崢皺了皺眉頭:“是啊,按理說他沒有條件靠近書房的,更不可能偷聽到我們講話的。”
姜翊宸目光深邃的說:“那就奇怪了,劉三九既不知道北涼太子的身份,又和將軍沒有深仇大恨,他是如何拿這件事大做文章,和李尉串通一氣告發沈將軍的?”
程青悅問:“會不會是李尉偷聽到了,把信件換掉,他只不過威脅劉三九做人證罷了?”
楊崢贊同道:“程姑娘說的有理,李大人有動機也有能力做這件事。”
姜翊宸搖搖頭:“不可能,李尉和沈將軍是政敵,他進入沈府的話,下人們不會不稟報,你和沈將軍也不會不防備,被他偷聽到這么重要的談話。”
楊崢這下徹底迷糊了:“那我實在想不起來還有何人了?”
程青悅咬了咬嘴唇,認真分析道:“劉三九沒有陷害沈將軍的條件和動機,而李尉有動機,卻沒有條件,但這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卻聯合起來扳倒了沈將軍,除非......有幕后推手促成了這件事。”
“不錯,”姜翊宸贊賞的看著程青悅,“一定是有人偷聽到了沈將軍和楊叔叔的對話,然后利用劉三九和李尉策劃了這個驚天陰謀。”
楊崢不明白了:“既然他想陷害將軍,為何不自己親自動手,而要大費周章的通過劉三九來做?”
姜翊宸眼神變得很冷:“我猜他是為了一定的目的,不想自己做,或者說不想暴露自己,讓劉三九做的話,即使失敗,他也能脫身。我猜連劉三九都沒見過指使他的人的真面目。”
程青悅說道:“這樣說來,我們只要查出是誰偷聽到了你們的談話,就能猜到幕后黑手是誰了。”
楊崢擰眉思考道:“不是夫人,也不可能是福伯,他在沈府三十年了,對將軍忠心耿耿,我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到底是誰透露出去了?”
程青悅想了一會兒問道:“不是府中的人做的,會不會是與沈將軍交好的朋友拜訪沈將軍的時候,偷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楊崢認真思考了程青悅的話說:“也不可能,與沈將軍交好、能在沈府自由出入的,只有崔顥大人,崔大人為人儒雅斯文,是有名的君子,且崔家與沈家是世家,兩家孩子又有婚約,他絕不可能害沈將軍的。”
程青悅這下徹底迷茫了,她詢問似的看向姜翊宸,希望從他那里聽到答案。
姜翊宸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起不易察覺的冷笑,“要想知道答案,要看沈將軍死后,對誰最有利?”
楊崢答道:“自然是李尉了。”
程青悅補充道:“還有章丞相。”
“不錯,沈將軍死后,他手中的權利大部分被這兩人瓜分了,不過,我們剛才已經分析過了,他們視沈將軍為政敵,所以沈將軍不可能讓他們聽到真相的。”
兩人這下徹底迷糊了,分析來分析去,誰都不是兇手,那到底是誰呢?
姜翊宸意味深長的看著遠方說道:“有些毒蛇,最擅長隱藏,他們平日里看起來人畜無害,咬起人來卻招招致命,最可怕的是,他們咬了人后,卻還能給人一種無毒的感覺。”
程青悅聽出來了,姜翊宸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宸哥哥在懷疑誰?”
“現在證據還不充足,我暫時不敢下結論,為今之計,我們還是要盡快找到劉三九,這樣一來,就真相大白了,楊叔叔,你還繼續盯著劉三九的家,我相信,他還會出現的。”
“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