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過后第二日,陳貴妃一早就來到了長盛殿,不過她到的時候,發現皇后已經在了,便知晚了她一步。
她心里氣惱,面上卻笑盈盈道:“皇后娘娘真是積極,臣妾一早起來就親自給陛上做了薏米紅棗粥,聽說陛下下了早朝,就過來了,沒想到還是被皇后娘娘搶了先。”
皇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是啊,真是太不巧了,本宮瞧著春天人容易上火,特意吩咐了御膳房給皇上熬了蓮子百合粥,清熱去火,皇上已經吃過了,看來貴妃的心意要付諸流水了。”
姜王慵懶的斜靠在榻上,問道:“愛妃找朕可是為了桓兒的婚事?”
陳貴妃一聽姜王直截了當的問她,便知皇后已經求皇上賜婚了,于是也不拐彎抹角,道:“皇上英明,臣妾的確為此事而來。”
“嗯,剛才皇后也要給楊承志說媒,你們兩個難得眼光一致,都看上楊敬業那倆兒女了。”
皇后和陳貴妃兩人相視一看,眼中都是輕蔑之色。
陳貴妃上前,坐在姜王身邊,一邊給他捶著背,一邊笑說:“臣妾昨日見了安國郡主,不知怎的,感覺跟她特別親切,桓兒也是,十分喜歡郡主,他央求我來向陛下求婚,還望陛下成全。”
姜王道:“楊承志和楊靖荷確實出色,朕也很看重他們,難怪你們都相中了。不過,他們剛回朝,軍中定有許多事務要處理,你們兩個,未免心急了點。”
皇后溫厚的笑道:“陛下說的是,我是心急了點,不過,像他們那樣的人才,我怕說的晚了,被旁人搶了去。”
陳貴妃見皇后意有所指,也堆笑說:“臣妾和皇后娘娘想的一樣,像郡主這樣文武雙全的巾幗英雄,也想為桓兒爭一爭呢。”
姜王瞇著眼睛笑道:“你們兩個的想法,朕知道了,這樣吧,等過段時間,他們忙完軍中事務,我召他們進宮問問他們的意思。”
皇后一聽,心里有些著急,“陛下賜婚,乃體恤他們,皇恩浩蕩,楊敬業必感激不盡,怎會不同意?”
本來陳貴妃也無十足把握娶到楊靖荷,她見皇后好像比她還著急,立刻明白她約見楊承志不順利,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不過也就想想,畢竟她和皇后的想法一樣,只想讓陛下盡快賜婚,所以也說道:“是啊,皇上若能賜婚,對他們來說豈不是最大的恩賜嗎?”
“話雖如此,但姻緣講求兩情相悅,總要問問他們的意見。”
皇后和陳貴妃對視了一眼,他們都不敢相信一個九五之尊居然會說出兩情相悅這個詞,陛下向來喜歡什么人,都是直接寵幸的,什么時候問過對方的意見?
雖這樣想,但陳貴妃也只是怔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還是陛下體恤臣下,比我們想的周到,如此,那就再陛下問過他們再說。”
皇后不甘,“可……”
沒等她說出來,姜王揮揮手打斷她:“好了,今天到此為止,等他們忙完這陣再議。”
皇后見姜王有些不耐煩,也就不敢再催,悻悻的站在一旁。
這時,守門太監進來稟報,崔顥求見,姜王看了她們一眼,兩人會意,退了出去。
等她們走后,姜王將崔顥傳了進來。
“微臣參見陛下!”
“免了。”
崔顥見姜王面有不悅,小心問道:“陛下在為何事煩憂?”
姜王哼了一聲道:“一大早先是皇后過來,要給楊承志說媒,后貴妃又來,要替桓兒求娶楊靖荷,朕這耳根子一早上就沒清凈過。”
崔顥謙卑的說:“我聽說楊將軍夫人去世多年,安國郡主如今已二十有三,也尚未婚配,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此舉也是好意。”
姜王責怪道:“崔卿,你是故意裝糊涂吧,盡挑些好話說,朕現在還不至于年老昏聵,她們哪兒是體恤臣下,不過是為了拉攏楊敬業,壯大自己實力罷了。”
崔顥笑道:“還是陛下英明。”
姜王指了指他,“你呀……”
稍后他正色問道:“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樣了?”
“如今已經可以確認莊少宗確實利用職務之便,悄悄在賣官,我查到他有本名冊,上面詳細記載了買官之人的名字和收受的好處,只不過他藏的太隱秘,還沒找到。”
“簡直無法無天!”姜王氣的將茶碗狠狠地摔在桌上,“這個莊少宗,知法犯法,反了他!”
崔顥說:“莊少宗只不過是吏部侍郎,他應該沒這么大膽做這件事吧?”
姜王的眼神冷冽,“莊少宗是章懷嚴的外家侄子,還不是他指使的。”
崔顥故作驚訝:“應該不會吧,丞相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下,位高權重,他為何要做這種知法犯法之事?”
“就是因為他位高權重,所以他才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王的眼神突然變得陰鷙,“看來,章懷嚴是好日子過多了,有些飄飄然了,是時候讓他清醒一下了。”
崔顥問道:“陛下準備怎么做?”
“你繼續查,務必找到那本名冊。”
“微臣明白。”
事情稟報完后,崔顥不經意的輕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被姜王察覺到了。
他問道:“崔卿為何嘆氣?”
崔顥急忙說:“不過是微臣家里的事,不敢勞陛下過問。”
“崔卿,你這個習慣忒不好,說吧。”
崔顥見姜王執意要問,說:“剛才聽陛下說起婚事,突然想起我兒,如今也二十五了,卻一直沒有成親,微臣每每看到別人含飴弄孫,就很是羨慕啊。”
“你兒子?”姜王想了想,“是叫子謙吧?”
“陛下好記性。”
姜王捋了捋胡子道:“那孩子我見過幾面,溫潤儒雅,和你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是個人才,卻為何不見他考取功名,謀個一官半職?”
崔顥嘆道:“子謙那孩子,哪兒都好,為人淳樸善良,對微臣也很孝順,就是天性淡泊名利,不喜官場,而且性格太執拗,認死理,一直不肯娶親,為這事,微臣傷透了腦筋?”
姜王疑問:“為何不愿娶親?”
崔顥小心翼翼的看了姜王一眼,“微臣不敢說。”
姜王不明所以,不過他腦中突然靈光乍現,想起了緣由,臉色不由得變得冰冷異常。
崔顥見狀,急忙跪下請罪:“微臣該死,惹皇上不高興了。”
過了好一會兒,姜王臉上的寒色才漸漸消退,說道:“起來吧。”
崔顥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
姜王眼神銳利,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說:你是故意跟朕說這些的吧。”
崔顥一副被看穿了心思,惶恐的樣子說:“陛下英明,什么都瞞不住你,微臣膝下只有子謙一個兒子,眼看著我一天天變老,如若子謙一直不娶親,微臣死后,怎去面對崔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微臣膽敢請求陛下,如若有合適人選,請給小兒賜一個良配,陛下賜婚,他就不得不遵從了。”
姜王煞有介事的看著崔顥:“你這老家伙倒是挺聰明,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拋給朕,你想讓朕以權壓人,如若子謙不愿意,心里豈不是要記恨朕。”
“微臣惶恐,陛下賜婚,是小兒的福氣,他怎敢有怨言。”
姜王想了一下說:“既然愛卿求朕,此事朕記下了。”
崔顥急忙跪拜謝恩:“謝陛下隆恩!”
姜王打了一個哈欠道:“好了,無事你退下吧,朕忙了一早上,有些困乏。”
“微臣告退!”
從長盛殿出來后,崔顥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和皇后娘娘、貴妃娘娘一樣,他也對楊敬業志在必得。
他明白,如若直接明了的說明,恐引起陛下反感,也會早早的樹敵,所以剛才他那番話,一來是真心求陛下給謙兒賜婚,二來也是故意試探陛下,順理成章的將子謙推了出來,參與競爭楊靖荷。
從剛才陛下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沒有懷疑他的居心,想到這里,他有些沾沾自喜,自己不動聲色的就參與到這場競爭之中。
以他對陛下多年的觀察,陛下扳倒章氏是遲早的事,所以陛下定不會同意楊承志娶章家女兒。
章氏倒了之后,陛下也不會讓陳貴妃一家獨大,所以也不可能讓她與楊敬業沆瀣一氣。
這樣說來,他已經少了兩個最大的競爭對手,接下來,他要對付的,就只有姜翊宸了。
而姜翊宸聽說一直鐘情于一個女子,遲遲沒有娶王妃,他愿不愿意娶楊靖荷還另說。
這樣算起來,勝算最大的應該是自己,這些年,自己一直在黨爭中保持中立,深受陛下信任,雖如此,比起權傾朝野的章李二黨,還差的遠,所以,此次是自己翻身的大好機會,一定不能放過。
想到姜翊宸,崔顥心里有些疑惑,不知為何,他感覺有些看不透姜翊宸,難道真如姜翊宸所說,他無意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