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書很好地拿捏著自己的分寸,當一群人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悄無聲息地混入其間。
“現在直接走是不太可能了,現下有一個辦法,聲東擊西。”三云適時提出自己的想法,大家對其有了新的想法,本來他喜事中途出現這些問題是不太令人滿意的,想不到他還這么波瀾不驚。
眾人都愿聞其詳,“我想是上次春城的活動留下了蹤跡,那些人絕對知道我們在這兒,所以由我們去周旋,其他人就有步驟地轉移。”
老大十分贊同三云的建議,大家這才稍微安了心。
傳消息的人有些添油加醋,實際警察上山來的速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快,剛好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
過了一天后,浩蕩的隊伍才抵達大山,肖書和賴伯生等一眾人被聚在了餐館,這一切看起來十分刻意。
等那些差點渙散人心的警察出現在眼前,詭異卻又讓人難以看出縫隙的場面簡直像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算起來,已有一年多未見,之前那個年輕的警察確是成熟了些,他觀察那些眼熟的面孔,餐館收拾得一塵不染,他放松似地坐下,竟品起了茶。
這一年張軼一直都在調查他們這些人,發現居然到處都沒有留下足跡,其中有些人連身份都無法確認真假,這大大增加了他的興趣,他就最愛這難啃的瓜。
杯沿下的嘴挑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昌進殷勤地把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招待周到了,總得把戲做足了,熱情招呼道:“我們餐館成本低,賺的就是碗飯錢,過段時間也要搬走了,恰好趕上各位還能來喝口茶。”
熱茶氤氳,在場的人也表情模糊。
“想來你們真是親戚呢!”張軼目光投向大有迎接遠客的架勢的昌進他們。
喲,這還和他兜圈子呢!
他有的是時間和他們兜!
昌進其實知道對方話里有話,卻還是自然接過話茬,“這話說的!我們肯定是關系親密的好‘親人’!”之前B計劃的少年都已經湊不齊了,現下只有三云白羊和肖書賴伯生,加上昌進一共五個人。這畫面說不奇怪是不可能的,本來是祖國的大好青少年,就算是孤兒,也不該窩在這兒山窩窩里了了余生。
“所以就只有你們五人嗎?”
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這些人不是因為有了些他們的把柄或線索,怎么能今日打入老巢,但是搞不懂對方為何還要裝這個蒜。
“這可不正是嘛,我們五兄弟姐妹都是可憐的孤兒,但不像那些有遠大志向的人,所以現在如大家所見,還在山里混。”
昌進說的就差聲淚俱下,孤兒倒是不假。
“我瞧你們的樣倒是一點不像山里的人呢!”張軼雙手合十,抵在下巴處,明明就差一語戳破了,卻像在等待著什么一樣拖著昌進閑聊。
肖書把對方的神色都收進眼里,空氣里有些未知的東西在燃燒,殘余的灰燼遮掩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沒有必要互相演戲,可是有什么牽著他們。
張軼在這時卻突然起身,走到肖書這邊,后者心里頓生緊張,只聽見他說:“胡思寧,好久沒見你了,你竟又長高了。”
他過來的那刻,肖書才覺自己比這個警察還要高上幾分了,可對方的關注點怎么突然轉到這上面了?
張軼好似親切地拍了拍他肩膀,瞬間兩人完成了不為人知的暗號。
“你還記得這小子的名兒啊!”昌進那不合時宜的狐疑又出來了,他總對肖書這小子放心不下,好像他隨時就會出賣所有人,隨地都能搞破壞。
“我不止記得他,還記得這位呢!”一旁的賴伯生一直保持沉默,即便張軼的視線轉移到她,亦是不動聲色。“賴伯生。”他只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因背對著昌進他們,所以只有賴伯生和肖書能看見他臉上那自然顯露的笑意。
原以為他真的只是復習一下之前了解到的人名,卻沒想他接下來說:“之前你報的那個案還記得嗎?可惜當時還沒有來得及告知結果,就不見各位蹤影了!”
謀殺案......他終究把話題引到了這上面。
賴伯生卻不以為然,她所知道的,不過是這些人明明可以在當時他們離開春城的時候就以此作為借口阻止,可是卻放虎歸山,不說他們有十足地把握可以如今日一樣找到這里,那就是另有目的。
“所以結果怎么樣了?”她氣定神閑地問道。
果然不負所望,這女孩如今依然是他們這些人中心理素質最強的。
“當時......”他才開始講,餐館外的大山就傳來一聲巨響,是爆炸聲!
張軼這才收起輕松,轉而嚴肅認真,命令道:“這五個人都給我扣了!”,換了個表情又說:“辛苦各位暫時配合了。”
昌進和三云顯然是還沒把握這個節奏,一群警察說一不二,眼看著手銬就已經上了手。
“女孩不用。”張軼看了一眼依然表情淡淡的賴伯生,丟下這么一句話就走了。
館內一時間鴉雀無聲,這時候的賴伯生卻用一種肖書看不懂的眼神看著自己。
看守他們幾個的警察鐵面無私,盡管三云和昌進早已按捺不住,但想到老大昨日的交代,‘不到對方拿槍抵著你,千萬不要硬碰硬。’
賴伯生不知在獨自想什么,今日也沒其講過幾句話。肖書這時候感覺到她的異狀,可眼下不好點破。
當賴伯生多次看向他的時候,肖書悄悄地移向她身邊,帶點不安問道:“怎么了?”
他的聲音很小,幾乎只有她能聽見。女孩滿腹疑問,可是卻都憋著問不出口。最后只回問了一句:“你有沒有什么想告訴我的?”
她說這句話時眼里分明有著憂傷,可為什么呢?肖書干巴巴吞了口口水,喉結是這么沉重,讓他講不出話。
如果這時他讀懂了她,是令人痛苦的,可不否認的是,肖書單單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對方知道什么了......并且還等著自己的回復。
肖書不自然地躲開那雙幾乎透視自己的桃花眼。
他猜的不錯,賴伯生知道了。
昨日緊急會議以后,李撒留自己在身邊了。
“伯生,奶奶好久沒和你說些心里話了。”李撒的皺紋深厚,那帶著鋒芒的雙眼很難讓人體會她話中的溫柔。
賴伯生當時心里只覺李撒的煽情似乎不合時機。
可對方的后一句話給了自己一個警醒,“你知道為什么那個警察能查到這里嗎?”
她不知道。
或許正如三云所說,他們一行人在春城時不小心留下了蹤跡罷。
她真的只有這樣簡單的構思,對于這些事情,她不愿觸及太深,可細想來,自己這種懶惰的神經可能會帶來毀滅的危險。
“是有人背叛我們了?”她聯想到近來山上發生的奇怪的事情,許多人莫名失蹤,那些山民,包括步進,好端端的人完全不見了蹤影......
細思極恐,那些警察放任他們回來,沒有網絡,更沒有任何與外界直接聯系的渠道,就算他們有更加巧妙的辦法追蹤,可是如此隱蔽的地方豈是相隔如此之遠的春城警察管得到的?
所以不排除其中有人里應外合,所以那些人才能在他們最放松和薄弱的時候進擊。
她沒有意識到的是,自己居然一直為人販子,為這座困住了數不盡的人的大山找尋生存的機會和理由。
她居然可以因為三云和白羊結婚就忘記他冷血槍殺白羊親爹的事實,她也可以因為生活中忍氣吞聲,活躍有余的昌進,暫時忘記了那條燒尸的船,她因為李撒將自己帶離了冷牢就可以忘記當時黑暗中對自己推心置腹的少年。
她,居然可以因為李撒而對一切罪惡不計前嫌,卻不自知啊。
“你覺得會是誰?”李撒的目光直擊她的心臟,讓其無路可逃。
“我不知道。”她有些怯懦地回答。
“不,你知道,只是你不愿相信。”
如果說誰會是最可能背叛大家的人,不用多想也會覺得是那個叛逆的少年,李撒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對肖書的特殊,之所以這樣探問,無非是懷疑他了。
是的,賴伯生不相信,只要肖書不告訴自己,她就不相信。
“你不能被人的表面迷惑,有些人可以潛移默化影響他人,以致自己突然被咬了一口也還以為對方只是開了個玩笑。”李撒說這話的時候還帶著笑,一點不像是教導賴伯生的樣子。
可當張軼走近肖書的時候,她有點懷疑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們之間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不是她自己的錯覺,看肖書躲開自己的視線,這讓她更加不安,該怎么辦呢?
山下這時又轟隆一聲,似乎要把這座山炸空。
賴伯生的心此刻隨著這座山震動,假如真是肖書,她又要作何選擇?
張軼返回時,狀若之前,“我給大家講個故事怎樣?”他拍干凈手上的灰塵,看著五個不知情打量自己的人,泰然自若地坐了下來。
“要從哪里說起呢?”他又重新端起之前那杯茶,即便早已冷掉,卻心情愉悅地舔舔杯沿。
賴伯生知道他口中的故事必定是關于這整座山的,可他就一個外人,如何能把其中的糾纏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