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王曉斌可能覺得自己不再藏著什么秘密,堂而皇之地更少回家了。
偶爾逮住他問,他也是一邊火急火燎的換著衣服,一邊應付的敷衍幾句,說來說去的不過是“領導帶他認識哪個局哪個科的什么頭”、“領導有個宴會讓他作陪一下”、“領導讓他開車送一下哪個頭”……
王曉斌說,這是他建立人脈的好時機。他爸雖然也是一方領導,可畢竟管理的領域不同,他要在這個國土局的領域開拓開來,還是要認識很多這個領域里面的人物的。
“現在有人帶著領著去見,有什么不好?!”他只覺得這是最應當做的。
有人帶著領著?我心里嘀咕。
“是娜娜領著你吧?”我也很直白的問。
“管它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不管那那還是這這,只要領我進了這個圈子就行!”他理直氣壯的。
“你啊!就不要再那么小心眼了!”他狠狠盯了我一眼,惡狠狠地說道。
我也回盯他一眼,頭扭到一邊不想再理他。
現在任何攔在他前面的人,任何對此事有異議的言語,都會被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我還能說什么呢?
我還能做什么呢?
王曉斌不回家,似乎漸漸的形成常態了。
在此之前,在這個家里,即便是我一個人,我也覺得有樂趣,總覺得有做不完的事情,比如干各種的家務,還要追劇,還要敷面膜,還有許多帶回家的工作圖表要完成,覺得很充實。
可是,現在一個人在家,我的腦海是一片空白的,四肢無力,經常下班一回來,就徑直走到長沙發上坐下躺倒,沒有半小時不起來,一直到周遭都黑了,天色暗了,才爬起來,隨便吃點,吃完又爬到沙發上繼續躺著。躺到深夜,如果都沒有人回來的時候,我能支撐起來的,就爬起來洗個澡;但是如果沒有力氣起來的,就第二天早上再起來洗澡洗漱一并做了。
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狀態,那是佳玲從我家搬出去的時候。而現在,是王曉斌不回家的時候。
生活里沒有與愛的人相伴,過的真是一種了無生趣的生活。
就這樣適應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勉強的把我的晚餐調整成正常一點,把方便面放一放,也會下幾條青菜煮個飯,睡覺的地方也歸置到床上,洗澡的時間也正常一點了,不然醒來老一身酸臭。
越是沒有人理你、愛你的時候,你越是要照顧好自己、愛自己。
后來一段時間,王曉斌回來得越來越少。前面一星期會回來兩三次,現在一星期只回來一次了。
問他,他總說工作忙。
再問多兩句,他就不太耐煩了。
問他那你不回來睡哪兒啊?
他粗聲粗氣的說,“單位有宿舍,有床位,你擔心啥?”
我不明白,現在我們說活,他所說的話,總讓我接不上話來。
有時,他也會有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某個宴會上,他的口才得到了某個頭的賞識,他回家也會繪聲繪色的和我說。還有宴會上的一些趣事,比如哪個哪個人說的一個黃段子實在太好笑了。
像這天,他一早就回來了。這個“一早”,指的是下午6點鐘。心情也不錯,哼著歌。
我們難得在家里一起吃頓晚飯。
在小桌子邊上,我們挨著坐,桌上擺著他弄的最拿手的洋蔥炒蛋和清炒的幾樣菜。
“像這樣,你到底打算繼續多久?”我問他。在他心情好的時候,是愿意多說幾句的。
“快了,你再堅持一下。”他很輕松的說。
“到底多久?”我加重了語氣追問道。
他低頭想了一下,說:“再過兩個月,再過兩個月吧。”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
“現在,局里面的派別我基本有數了。工作流程也算走了一遍了。就是現在手頭有個改造工程我要收尾,如果這個改造工程我能結得漂亮,那今年的年終總結我就很出彩!到時候,我在這個局里,也算是基本立住腳了。”他對我笑笑。
我看見他久違的笑容,心里有些軟化了。
他看我表情放松下來,伸過手來把我摟在懷里。
我們相擁著。我聽到他輕輕的呼了一口氣,他整個人也放松下來了,并輕輕的撫著我的背。
他的聲音也在不斷許諾。“很快的,再過兩個月。等我這邊工作理順了,我就回家去和我爸媽再談一談。”
見我不言語,他把我推開一些,直視我的眼睛。
“到時候,不管我爸媽同不同意,我都有能力和你再一起了。”他眼睛深深的看著我。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覺得自己慢慢溶化溶化,變成一鞠水融在他的懷里。
他這么努力,不就是為了要和我在一起嗎。
他對我是真心的。
此時,他的不歸家和我忍受的寂寞和孤單都好像不算得什么了?只要他的心在我這里,好像一切都可以忍受,也沒有什么理由不能好好忍受了?
前段日子心里的種種不如意,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而正當我憧憬著兩個月后的美夢成真時,殊不知這個美夢此時有另外的一個人惦記著。
而這個人,這天還迫不及待地登門拜訪了。
這一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家里。我聽到門鈴聲。
今天剛好加班,我下班也沒多久,正在下著面條。忽然門鈴響起的時候,我詫異的扭頭朝門口看,仔細的辨析著是不是隔壁家的門鈴。
又一陣門鈴響起來,聽聽,的確是我們家的!
我不由的扭回頭,對著我下的面嘀咕著,“會是什么人啊?”現在有時,我經常也會自言自語,因為家里沒人和我說話啊。
我的腦袋轉折圈:王曉斌是有鑰匙的,即使他沒有鑰匙,照他的性格,老早就在門外喊開了。不會像這樣子,響過兩陣了,也沒有聲響。不會是他。那除了他,還有什么人會來家里?我好久都沒買東西了啊。沒有買東西就不會有快遞。再說,我父母也沒說會來。咦,會不會是佳玲呢?倒是好久沒她的音信了。
一邊尋思著可能是佳玲,我一邊就快速的關了火急急的走到門口去。
“來啦,來啦”等我把門一拉,“佳……”才剛剛脫口,看到門外的人就直接楞住了。
這個人不是佳玲,不是王曉斌,也不是任何人,她……竟然是……娜娜!
我不去找別人的事兒,別人反倒專來惹你。
我的反應好像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莞爾一笑,說:“怎么,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的“不”字才剛剛有個口型,她已經閃身進來了。
“你不請,我也要進來的。我想和你談談曉斌的事兒!”
她大大方方、從從容容的,自己踱到廳里,找了沙發瀟灑的就坐下了,完全不用請,就像來的是自己家一樣自在。反倒,好像我才是她要招呼的那不速之客。
這個點數上來,想必她也摸得清楚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她是有備而來。
老虎沒出洞,狼倒是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