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我?”
從剛才在操場上,小伙在裁判老師面前說認識她時,她就很想問這個問題。只不過一路過來誰也沒說話,余生就只能憋著,現在終于有機會問出口。
“你這兒貼了名字。”綠衛衣少年揉了揉自己有點亂的卷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哦··對哦。”余生有點訕訕的,她差點忘了背上除了運動選手的號碼牌,還有自己的名字。這下可真的是有些犯蠢了。
“我叫林燃,高二。其實這次運動會的設計大賽,我也有參加,還看到了你的作品,老師在畫室公開表揚過你。還有上次開學軍訓匯演,你的表現也很出彩。”少年說罷歪頭一笑,露出非常好看的梨渦:“怎么樣,你接下來也是要學美術的吧!”
余生點了點頭,有些輕輕悄悄的:“我··是有這個打算。可就是不知道我自己行不行,我一點兒基礎都沒有的,而且···”
而且媽媽肯定不會同意!
想到一些潛藏心底很久的事,余生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走的太快,腿上的傷口使勁撕裂了一下。她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馬上振奮了精神一般:“不過我會爭取的。”
她更像是在對自己保證。
一中的校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在余生看來,卻漫長的很。在行動不便的情況下,走這么長的路確實難為她了。可面對還不太熟悉的林燃,她連提出:‘想休息一會兒再走’都不敢。
傷口已經從最開始的麻木,到此刻逐漸恢復知覺。連在一起恢復的,還有她對‘痛’的感知能力,以至于幾分鐘過后的此刻,余生每走一步都疼的額頭冒汗。卻能依靠強大的自控力,讓旁人一點兒都看不出她的不自在。
也不知是忍了太久,還是因為別的,當江海滿頭大汗的、不知道從哪兒狂奔而來、并成功從林燃手中接過傷員,并把人扛到肩上時!···余生的眼淚嘩嘩的,全灌到了江海那滿身汗臭味的脖子里。
少年上一秒的緊張不安,狂跑而帶來的燥熱,因為脖間幾滴溫熱的清涼一下凝固住。
“不去校醫務室。”余生強忍住喉頭里的顫抖,因為聲音太小又重復了一遍:“我不去校醫務室。”
江海停下頓了幾秒,而后步子變得更小了一點,速度卻絲毫沒慢下:“不成,你看看你都疼成這樣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林學長說你是在急速奔跑的時候摔倒的,你這腿,還有你這手,不去看看哪兒成。”
余生嘆氣,語態有點扭捏,說話速度也跟著加快:“我說了不去,我沒事,我是那兒疼。”
今天是她姨媽光顧的日子,否則她也不會這么快從跑道上摔一個大跟頭,比起腿上傷,肚子里翻山倒海的瘋狂絞痛才是她不能忍受的源頭。所以一開始她去江海班拿東西,也是拿那方面的東西。
奈何,余生同學已經將話說的如此之清楚了,某些榆木疙瘩還依舊英雄主義作祟,絲毫沒停下的意思。
“哪兒疼也要去看醫生啊,你那疼,那···”江海似乎突然間反應過來了什么,一算日子,突然臉紅到了脖子根,說話也極度不自然起來:“···哦,那··那行,我送你回家,你··你早日康復。”
‘好的,會早日康復。’余生心中暗暗道,只覺額頭飄過一陣冷汗。
時光很快,在大家的歡呼吶喊里,令人備受期待的運動會就這么過去了,所有人階段性的狂歡終于告一段落。再沒幾個星期就是期末考試,班主任為了加快所有人的危機意識,特意在周一班會課上,將‘距離考試只剩十五天’幾個大字描了又描。
秋意趴在桌上發出陣陣哀嚎:“天吶,這幸虧不是距離高考只剩十五天,否則根據我這水平,估計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余生連連點頭:“這話倒也沒錯。”
“老余啊,你就真的一點兒都不著急嗎?”秋意將腦袋埋進書堆里,又是一連串的哀嚎。
余生笑了笑,繼續翻她的數學筆記。她不是不著急,只是沒有那么的著急。與這次考試相比,她還有一件更困難的事。按照一中的慣例,高一上學期期末考試過后,一些決定好要學藝術的同學就能不用上晚自習了,可以抽身出去,把時間留給專業課。
她已經做好了決定,美術勢必要學!但媽媽那邊,是肯定不會同意的,如果她說破了嘴皮子···也還是不會同意!
余生有些垂頭喪氣,盯著江海幫她整理的數學筆記,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如果說這次考試她沒有一丁點信心,那么對于勸說媽媽,她更是半點信心都沒有。
教室里突然傳出一陣哄鬧,有人捂住嘴巴發出奇怪的笑,還有人在吹口哨。余生就是被這陣口哨給重新拉回了現實世界。
抬頭,發現所有人都在沖著講桌的地方哄笑,而講桌邊并無他人,只有一個男生在為飲水機上水。
余生又仔細看了看,那個男生有點瘦,戴著眼鏡,不管是在做‘下蹲’、‘上抬’,還是其它動作時,都始終低頭,無半分笑意外,并沒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她也實在想不清大家都在笑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轉身推了推秋意。
不愧是心有靈犀的好閨蜜,余生問題還沒拋出去,對方就明白了她的疑問。
“正常現象,你不是今天才發現吧?”秋意仿佛一秒回血,瞬間提起精神,和剛才還在為考試擔憂的她判若兩人。
被這么一問,余生更覺納悶,發現什么?她應該發現什么?發現幫教室的飲水機換水的都是男生?
秋意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立刻抓耳撓腮:“就我們班的自閉男孩啊,搬水那個,大家都在傳他不僅不愛說話,性格孤僻,還有些怪怪的。還有人親眼見到:他晚自習后一個人回家的路上,在自言自語!你說···他平時不是不愛說話嗎?怎么還自言自語,當時他身邊又沒人,你說大晚上烏漆嘛黑的,他在跟誰說話?”
秋意有一特長,就是她專心說話的時候整張面孔都在動,而且表情十分豐富,讓你不由自主的就被帶入到她的語境里去,然后相信她所說的!
余生曾為此嘲笑過這位好友,應該早點去拜郭德綱為師,而非在此虛度光陰。可此時此刻,連她余大俠也中招了!余生摸著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說話也變得不利索起來:“··跟··跟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