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天空下起了雪。宮外榆木的枝頭上已經(jīng)(jīng)掛起晶瑩的冰花,剔透而閃亮。
云蟄早已起床,整理好衣冠。
突然間,一個(gè)侍衛(wèi)(wèi)飛步跑進(jìn)(jìn)門,氣喘吁吁。
“何事如此驚慌?”云蟄轉(zhuǎn)(zhuǎn)過身。
“將軍,出事了,熊閭死了!”侍衛(wèi)(wèi)喘著粗氣說道。
“什么?”大吃一驚,不相信的看著來人。
“熊閭被刺,陳尸梅園。”
云蟄皺起眉頭,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錯(cuò)愕,“什么時(shí)候的事情?”
“聽說就在剛剛。”
云蟄的身體已經(jīng)(jīng)躍出門外,朝著梅園飛奔而去。
梅園,已被眾多甲士圍住,個(gè)個(gè)神情嚴(yán)(yán)肅,如臨大敵。秦芳立在門口,一臉的憂愁,當(dāng)(dāng)看見云蟄走近,“驛將軍!”
云蟄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從眾多甲士身旁穿過,走進(jìn)(jìn)門。
地上躺著一個(gè)人,正是熊閭。而熊申則垂首低眉,一臉悲戚之色,默默站在旁邊,身后,則是從楚國而來,貼身的隨從。
留在地上的血跡不多,只有細(xì)(xì)細(xì)(xì)的一溜,如雨點(diǎn)(diǎn)般的灑在雪上,熊閭前心被硬物穿胸而過,身上細(xì)(xì)薄的傷口處,仍舊滲出微微的鮮血。
想來,是世子遇刺還未倒地,刺客在拔出劍的一剎那,血即噴灑而出,如雨點(diǎn)(diǎn)一般,落在地上。
“誰殺了他?”云蜇問道。
“不知道。”秦芳看著地上凌亂的腳印,搖搖頭,“想從腳印上找線索已是不可能,因?yàn)橛刑嗟娜訴M(jìn)來。”
云蟄蹲下身,將手搭在熊閭的脖頸處,余溫未涼,死亡的痛苦,讓他紅潤的臉變得蒼白而扭曲。原本細(xì)(xì)小的眼睛此時(shí)卻已睜圓,放佛是眼角的肌肉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住一般,涌起無盡的憤怒。
“秦芳說得對,腳印的線索找不出,但世子卻有話要說。”
“驛將軍此言何意?”秦芳問道。
“只可惜,世子想說,現(xiàn)(xiàn)在卻說不出了。”云蟄站起身,“是誰第一個(gè)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世子的尸體?”
“王兄的隨從,同時(shí)發(fā)(fā)現(xiàn)(xiàn)的。”熊申看著云蟄緩緩說道。
“隨從?”
“是,有問題么?”
“沒有沒有。我只是好奇,故有此一問。”云蟄微笑著。
“大王到!”悠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蔡昭侯一身長袍,面容嚴(yán)(yán)肅,已經(jīng)(jīng)走進(jìn)(jìn)來。
“父王,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后面跟著姬朔,正一臉驚慌,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眾人跪在地上,云蟄躬身行禮。而熊申卻站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只是看著蔡昭侯。
“何人?何人如此大膽?”蔡昭侯大聲問道。
“我正想問你呢!”熊申看著蔡昭侯,“王兄在你蔡國被刺,你如何向我大楚交代?”
“請申公子自重,我蔡國雖地狹民少,但也是一邦之國,世子并非大王所殺,何須向你楚國交代?”秦芳看著熊申,一字一頓的說道。
“閉嘴!”蔡昭侯喝道,轉(zhuǎn)(zhuǎn)過身,“公子息怒,世子遇害,事情發(fā)(fā)生得突然,現(xiàn)(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兇才是。”
“王兄品性直爽,出言粗野,但卻心地善良,絕不是一個(gè)惡人,熊申的眼睛落到云蟄身上,“也許就是他這種莽撞的脾氣,得罪了某些奸詐之徒,而招致了毒手,驛將軍,你說是么?”
云蟄看著熊申,當(dāng)(dāng)然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是想將刺殺熊閭的罪名套到自己頭上。
“公子說話一向委婉,我本粗人,實(shí)(shí)在聽不明白公子如此心機(jī)(jī)的問題。”云蟄微微一笑,“但這次卻例外,你不就想說,熊閭是被我刺殺的么?”
“王兄來蔡國,除你之外,從未與人結(jié)(jié)怨,而且你多次與王兄沖突,昨日更是借口捉拿刺客,欲給王兄扣上謀害公主的罪名,試想,你的嫌疑不大么?”
“我在你的口中怎變得如此聰明,你們信么?”云蟄轉(zhuǎn)(zhuǎn)頭,在眾人臉上掃過,“反正我是不信。”
秦芳低頭看著熊閭,默默無言。
“驛將軍知道刺客是誰么?”蔡昭侯看著云蟄,緩緩問道。
“不知道,但世子會(huì)開口告訴我們。”
“王兄?”熊申向前一步,走到云蟄身邊,“驛無心,亡者怎么可能說話?你信口胡言,便是對世子不敬,更是對大楚不敬!”
“公子言重了,我只是想找到兇手而已。”云蟄微笑著,“世子雙目圓睜,滿含怒火,更有一種驚訝與不甘,他想不到這個(gè)兇手,竟然會(huì)刺殺他。”
“你的意思兇手與世子相識(shí)?”秦芳問道。
“豈止相識(shí),更是相熟。我料,世子的死,定為內(nèi)(nèi)奸所為,而且就在我們中間!”云蟄的話,落地有聲,猶如霹靂驚雷一般,在眾人之間炸開。
“什么?內(nèi)(nèi)奸?”
“兇手在我們之間?”
……
云蟄轉(zhuǎn)(zhuǎn)過頭,一掃眾人,犀利的眼神如刀光一般。
“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嫌疑?”熊申看著云蟄,一絲不屑涌上眉宇。
“公子請看。”云蟄說著,手搭在熊閭的肩膀上,將熊閭扶起來。
“住手!”熊申大喝一聲,“王兄的身體,豈能讓你亂動(dòng)!”
“公子息怒,驛將軍只是想找到線索而已,世子含冤遇刺,難道你不想找到真兇么?”秦芳說道。
熊申一臉憤怒的望著云蟄,又看看秦芳,最后眼光落在蔡昭侯身上。而蔡昭侯只是看著,一臉愁容,卻并沒有阻止云蟄。
“好,你們?nèi)绱藢κ雷硬瘓矗葉ó?dāng)謹(jǐn)(jǐn)記今日之辱,將來我必加倍奉還!”
“將來?”云蟄轉(zhuǎn)(zhuǎn)過頭,仍舊一臉笑容,“公子的話,滿含威脅,我聽出來,公子莫非將來是要對蔡吳用兵?”
熊申只是看著云蟄,并不回答。
“哦,我明白了。”云蟄繼續(xù)(xù)說道,“如今熊閭已故,你大可取而代之成為世子,將來是要承繼楚王大業(yè)(yè)的,到時(shí)候,你便能揮兵東進(jìn)(jìn)。”
云蟄的話,簡單而直白,卻鋒芒畢露。傻子也能聽出來,熊閭死去,熊申便成了最終的獲利者。
“你!……”熊申瞪著云蟄,急怒之下,額頭上青筋暴出,眼睛里一絲寒芒閃過。
“世子胸前的傷口明顯寬于后背,乃正面中劍,而世子的劍還在鞘中,沒來得及拔出。這說明,刺客一定是世子認(rèn)(rèn)識(shí)的人,在世子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偷襲,一擊致命。”云蟄慢慢說著,“請大王下令,請梅園中的所有人交出佩劍!”
“為何如此?”蔡厲王問道,仍舊一臉憂郁。
“熊閭世子平日眼高于頂,從不正眼看人,想來,在王宮并沒有幾個(gè)朋友,與他相熟的人,此時(shí)都在園里,我想兇手也在其中。”
“狂徒,你只不過是一個(gè)送嫁將軍,昭候如何做,還輪不到你發(fā)(fā)號(hào)施令!”熊申大聲喝道,眼睛瞇起,溢出滿目的兇光。
“我料定,兇手就在此處,請大王定奪。”
蔡昭候抬起頭,“有把握么?”
“請大王拭目以待。”云蟄微笑著。
“園中所有人,解劍!”蔡昭候說道,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可違拗的威嚴(yán)(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