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和竇嬰的淵源要追溯至王太后還未逝去之時,彼時的田蚡善于文辭,腹有文韜武略卻不能被重用,屈居于竇嬰門下,是個郎官。
是的,是不能被用。
田蚡身為王娡的胞弟,不僅沒有因此得到特殊的照顧,就此平步青云。反而做事得處處小心謹慎——王娡同劉徹相對時,表面上是不會讓自家弟弟獲得殊榮。
這樣的面子功夫做得艱難,田蚡在王娡面前同普通大臣別無一二,他自然也得不到別人的巴結奉承。
竇嬰亦是沒把他當做王太后的胞弟來對待。
而當時田蚡雖有怨在心,卻偽裝地格外好,他每次往來竇府,陪同竇嬰飲酒時都格外恭敬,如同自己是晚輩一樣侍奉著。
可無論田蚡如何討好,竇嬰卻仍是淡淡,并沒有多留半分目光給他,更遑論舉薦了。
如今王娡一死,劉徹得勢后卻奉田恬為丞相,他又怎么不會將從前小看他的人一一算賬呢……
這竇嬰便是開始。
……
兩月后。
秋日的風有些蕭瑟,街邊的枯色落葉飄飄揚揚,陡轉著細小的塵埃。
茶樓里人群熙熙攘攘,小二的身影匆忙,外面的黑色牌匾上赫赫寫著“長安樓”三個燙金大字。
一樓的人向來多,里面暗角擱了碎冰,雕刻精巧的窗只敞了一左一右兩扇。此時正值初秋時節,盡管人多,但里面空氣流通又不會悶熱,可以說是安置得極好。
這茶樓是丞相田蚡名下的產業,船高水漲,這里的茶樓生意也越發紅火。
有人咳著瓜子兒,笑嘻嘻地同身邊的人扯著閑話,“你們可知,最近朝廷里出大事了!”
穿著褐色短褂的男子有些興趣:“發生了什么?”
“那位太傅大人,要被……”他的右手做刀狀比了比自己的脖子。
短褂男子卻是一臉淡然。
他瞧了瞧四周,將聲音壓低,道:“這不是遲早的事兒嘛!”
“??!”
短褂男子解釋:“當年王太后未逝去時,這位太傅便是站在她那派同陛下作對……如今,陛下大權在握怎么可能放過他喲……”
茶樓里人聲鼎沸,將兩人的聲音吞沒。
不過幾日,果真如茶樓那人所言,魏其候竇嬰因偽造圣旨,觸怒龍顏,武帝將其發落大牢,不日斬首。
漢宮大獄。
地牢最深處,常年陰暗的環境使得四周墻壁濕氣橫生,頭頂的墻角勾著蛛網,散著一股子霉味。
獄頭撥出腰間的長鑰,推開最里面那間,隨即他彎腰退開步子讓身后的人進去了。
田恬瞧著里面的光景,面上并無半分嫌棄。
獄頭臨走時偷偷瞥了他一眼,心道這丞相大人真是不計前嫌。想著他又掂量了下手里的錢袋,不禁叮囑了一聲旁邊的獄卒,“這幾天給這位好酒好菜伺候著罷!”
竇嬰并未同其他犯人同住,這里倒是比旁的地方干凈多了,不大的空間里只擺了一張鋪了干草的床,相較于他的侯府就是天壤之別。
此時他正靠在墻邊閉目養神。
田蚡慢慢踱步進去,他道:“你倒是安得下心。”
竇嬰沒有理會他,連眼皮都未抬。
他繼續:“就是不知你那妻兒今后該如何了,灌夫死了,連你也就這幾日活頭,這該如何是好?”
竇嬰陡然睜開眼,盯著他,過了好久才道:“你得意不了太久的。”
“真以為他劉徹提了你做丞相,就真的認你這個舅父?”竇嬰冷哼,字字誅心。
田蚡深以為然地點頭,“本相自是知曉?!彼砹死砝C著華貴金線的袖擺,“但陛下給了本相官職,自是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彼腦捳f得滴水不漏,讓竇嬰著實不明白他到底是真的知曉劉徹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