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為了素描,伊恩完全不必要跑到一個廢棄的城堡,林利斯鎮就有一個精美的行宮可以讓他畫個幾天幾夜。他完全不想被關在一個地方待一整天,這一點他與伊薇是相似的,他還得慶幸自己是個男孩。
最大的原因是,就在拉格爾告訴他這個“有趣”的地點后,伊恩潛意識里對這個地方非常感興趣,腦海中宛若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念叨,去哪兒看看,看一眼就行,快去……
他不在乎盧娜會不會跟著自己,最開始甚至覺得就讓她留在這里也好。不過這么做自己與羅伊德有什么區別,盧娜表示要跟著之后,他也沒說什么。
前往黑暗城堡的路程并不難尋找,甚至向北的主干道上,有一條能分辨出來的石板路通向那處半島,只是年久失修,雜草叢生,特別破舊。碗口粗的樹木都整齊地排列在兩邊,只是不少灌木不客氣地在樹底下肆意生長,但也沒有長到石板路面上。
灰塵遍布的石板路上,伊恩下馬用手擦去厚厚的塵土,露出那年代感十足的黑色大理石。看起來,它們已經被嵌入這條路至少幾百年了,然只要擦去灰塵,它們依然透露著深邃而又名貴的顏色。
「奇怪,這種石頭居然沒被挖走?還在這種必經之路上,難道過路的人都瞎了嗎?」大理石他是認得的,這個時代的的大理石價格他也了解,他父親芬恩書房的辦公桌就是大理石,但色成不好,然價格也高的離譜。
「這石頭,我父親大廳里的主座就是用這個做的。」盧娜能分辨出來不奇怪,北方多山川,礦藏豐富,曾經王國大部分的礦物出產來自于北方,后來因為分裂原因,南方的礦產價格狂漲,這只是南北分裂造成的其中一個后果而已。
向著道路盡頭看去,伊恩發現迷霧遮掩了視線,百英尺之后就白茫茫的一片,可現在已經正午時分,這么濃的大霧怎么可能還在太陽直射下能凝聚這么久,略微的不安爬上他的心頭。
「走吧,讓我們進去看看。」伊恩面無表情的說。
盧娜有些猶豫,卻阻止不了伊恩,只能叫住他提了句:「伊恩,我有些不舒服,這個地方是不是太陰森了?感覺有些冷。」
伊恩的意識非常清晰,他也確實感覺走入石板路之后,周身溫度像驟然降了幾個攝氏度,原本現在已是秋末,天氣轉涼,今天意外地有個好天氣,但溫度也不是很高。但此刻的他覺得自己身上那幾件衣服像是沒穿似的,寒意從四面八方鉆入體內。看向道路深處的他想起前一世接觸的某個作品,「這簡直像寂靜嶺么。」
他轉過頭來,對盧娜道:「你有點冷嗎?」得到后者點頭贊同后,伊恩忍著寒冷脫下自己最外面的鹿皮大衣,不由分說地給盧娜套上。
「哎,不用給我,你不是更冷了嗎?」盧娜吃驚有余,心中波瀾漣漪不斷地想拒絕他。
「別還給我,我穿得比你多,我可不希望你凍出毛病,導致我們前往學院的日子還得延后。」潑出去的水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伊恩牽起馬走在前頭,也不理會盧娜的拒絕。
伊恩向前走著,直到背后的道路也被迷霧籠罩,兩邊高大的柳樹將他們完全壓在道路上,已經看不到太陽的蹤跡,除了周身還處于白天光線的輻射下,如果現在道路前后突然一黑,伊恩一定會覺得太陽被某個人用弓箭射了下來。
嗡!
突然,伊恩的耳膜遭受到不知何處傳來的低音顫抖,類似低音炮喇叭造成的音波,而自己的耳膜就是顫抖的玻璃。他非常不舒服的揉著自己的雙耳,努力想分辨出那聲音的來源,然而左右樹枝嘩嘩作響,宛如在無聲地述說自己的無辜。「盧娜,你有沒有聽到什么?」
盧娜在后頭搖搖頭。
「就是一種,額怎么說呢。」那種聲音伊恩不好描述,就算能描述,那盧娜也不知道赫茲的概念,照樣聽不懂。「哎,就是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嗡嗡嗡的那種。」
「沒有。」盧娜這次很確定的搖頭。
「奇怪,什么玩意?」他不再追尋,干脆繼續向前走著。
伊恩沒有發現的是,就在他聽見耳邊“嗡”的一聲,他的雙腳正好踩在一條并不明顯的分界線上,向后的灌木是凌亂不堪,雜草叢生的,而在這里向前,灌木也是凌亂不堪,雜草叢生的,唯一的區別是,它們更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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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對暗紅色的視線一直跟在他們后面,直到兩個小身影與一匹馬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
松樹頂上,抓著一只路過的無辜小松鼠,搶過它的好不容易得到的松果一口吃掉。手指間還不停地哈著那小可憐的癢。「喔喔喔,你該冬眠嘍,要不然可挨不到明年春天的新枝。」
說完,他隨手就將手上的那只瘦弱的松鼠向地面扔去,同時指尖紅光一閃。在半空中掙扎著的松鼠以一個絕對會摔死的速度快速向下墜去,接觸地表的一剎那卻神奇地被一塊紅云接住,化作一只軟手輕輕的將它擺在地上。
同時,地上突然下起了松果雨,有幾顆還差點砸到可憐的小松鼠。
「嘻嘻嘻!」拉格爾咧著嘴,再次看向伊恩消失的叢林,嘴中喃喃自語道:「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我的朋友,能得到什么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的指尖引導著絲絲從伊恩方向飛來的紅線若隱若現直到消失,為了引起伊恩的興趣,他甚至不惜對他下咒。
「如果是六年前的我,羅洛與比約恩一定認為我瘋了,可誰讓你是阿特斯選擇的人,他希望你慢慢成長,即使派遣了那小妞也只是給你送點不疼不癢的成長。可是只有我等不起,再不快點,就沒人能阻止這個世界的崩壞了。」
「你可不能像那老頭一樣,到了一百歲才開竅啊。」
拉格爾輕輕撫摸著臉頰,只見那些被巡邏士兵擊打的印記快速消失著。「可惡,真狠啊打的,不行,得打回來!」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松樹頂,樹枝吱嘎作響,斷下一根手臂粗的枝條,正好砸死了那只正忙著撿松果的松鼠。
那天晚上,林利斯鎮死了一個人,一個胖子,巡邏士兵工作,他被發現死于家中,全身上下被揍地像開了花,身上的骨頭全部斷裂,臉部腫的將五官擠壓成一條線,若不是他鄰居發現血液流淌出門沿流向街道,他的尸體會在第二天就腐爛。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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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著未知的方向走出去至少二十分鐘左右,期間道路雖然略微蜿蜒,卻仍是向北不斷延伸,直到伊恩遠遠看見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橫在路中央,路旁邊則是一座建立在一片不大空地上的木質房屋。
「有人?」在這條路上能看見人是伊恩非常意外的,他放開馬韁,跑上前去,蹲下身查看那倒在地上的人,或者說是尸體。
面前這人面著地趴在大理石地磚上,摸約五十余歲的樣子,面龐精瘦,皮膚皺紋叢生。身上標志性的王國制式士兵衣服讓伊恩知道他大概率是林利斯鎮在此地的看守者。血液流淌滲入大理石縫隙中,還是微熱的,加上那一頭木制房屋前還未燃盡的篝火都說明此人死亡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一天。
「啊?怎么會有死人?」盧娜跑過來驚呼,她原以為這個人只是像在酒館喝醉的老翁,在回家的路上迷路走入此地,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而已。
「你怎么好像沒有看見過死人一樣。」伊恩打趣。
盧娜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當然看過,但是你不覺得在這種地方遇到死人,前面的道路還會安全嗎?」如果不是伊恩強要到這里來,盧娜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踏足此地。
她說的沒錯,在這種地方遇見死人絕不是什么好兆頭。而且伊恩還發現致使此人死亡的原因是他右脖子下一道可怖的傷口,看那傷口的模樣更像被什么爪子直接切開,甚至還抓掉了完整的一塊肉。此人的劍被丟在一旁,上面沾有血跡,并不是鮮紅色的,而更加淡。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伊恩自問。向遠看去,已經能看到叢林道路的出口,太陽光像希望一般打落下來,驅散這片密林的濃霧。
「快,先走出去,我不可不想在這兒多呆了。」伊恩起身拉著盧娜,另一只手招呼卡爾跟上。
跑出百步之后,身后的密林再也遮蓋不到陽光的肆意妄為,空氣中有海風的咸濕味,一副全新的景色如畫卷一般展開在他們面前。
「盧娜,我想我們到了。」伊恩望著遠處,陸地延伸出去的一大塊巖石半島上,孤獨聳立的那黑色城堡,以及它背后那棵與殘塔同樣高度的大樟樹。
「這地方不錯,值得留下素描。」伊恩的嘴角勾起一個奇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