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這星星點點投射的光圈中,我第一次有了屬于自己的家的感覺。我望著坐在對面的邢辰,這么多年這個男人為我付出的心思像幻燈片一樣在腦袋里一張張劃過,想想它們竟然沒在心里留下一點兒痕跡,我慚愧的低下了頭,有個聲音不停的在耳邊提醒著我,不能再負他了,連我的潛意識都覺得過意不去。
在國外的那個雨夜里,當我看到邢辰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長時間積壓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我抱著他嚎啕大哭了整整一晚,他沒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用手撫摸著我的腦袋和背,像哄著受了莫大委屈的女兒一樣。
我這人不太能哄,基本上屬于越哄越無理取鬧的那種,舒潔太了解我的脾氣,所以在我親眼見證了葉寒和許燦燦的奸情之后,她沒哄過我一句,只是陪著我混跡在各個酒吧之中。我為葉寒的事沒少堵心,但像小女生一樣用眼淚作為情緒發泄的出口,確實還沒有過。
所以邢辰猝不及防的出現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我自然失控了。那天晚上,邢辰都沒來得及脫下外套,就風塵仆仆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了我一宿,后來我可能是哭暈過去了,不管不顧的直到自然醒。
第二天午間時分,我揉著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在一個男人的懷里清醒過來,見邢辰還保持著昨晚的姿勢坐在沙發上,一臉木訥的看著我不知所措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見我笑了起來,也就跟著我一起笑了。
“你怎么跑這來了?”我沒好氣,看著對面的他黑著一張臉。
“借住。”邢辰言簡意賅,一看就是通宵沒合眼,這會兒腦缺氧。
“借住?你來這邊干什么?”我自然是睡醒了,腦袋清醒得很。
“旅行。”語畢,他躺在我的腿上,合上眼沉沉的睡去。
算了算了,誰叫我折磨他一整個晚上,這會兒給他當人肉枕頭也算是還他了。
邢辰是在我胃的嗷嗷叫聲中醒來的,看看表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從昨晚到現在我只吃了一口泡面果腹,這個時間已經餓得饑腸轆轆。
我們簡單的收拾過后,我拉著他出門掃蕩,我們吃遍了這個時間家附近所有開著的小吃攤,然后左手一個冰激凌右手一個雞蛋仔心滿意足的往家走。
回到家后,見邢辰把衣服一件件從行李箱里拎出來整理,頓覺蹊蹺,他是來旅行,這個時間不出去玩,跟家里收什么行李。
我警惕的按住他的衣服,“你怎么還不出去?”
“去哪兒?”他被我質問的一頭霧水。
“旅行!”我假意提醒他。
“不著急,我忘了和你說,我要在這住一個月。”他推開我的手,繼續收拾衣服。
“一個月?你到底來干什么?”我一臉的不可思議。
“旅行。”邢辰一臉的云淡風輕,一邊說著,一邊拿著衣服往衣帽間走去。
“你...你...你,等一下!”我三兩步沖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我這是一居室,你難道住衣帽間?”
他一臉無所謂的指指沙發,“那就很好,我昨晚不是已經感受過了。”
我一臉黑線,任憑他走進衣帽間。
之后的一個月里,邢辰每天上午陪著我上語言課,每天下午我們走遍這座城市里的每一家便利店和餐廳,周末的時候也會跑到一些著名的景點裝裝游客。有他陪伴的那段日子里時間過得很快,我的語言水平也在這短短的二十多天里突飛猛進,日常的交流基本上不成問題。
我開始習慣著有邢辰在身邊的日子,雖然在生活上我們也會有分歧爭吵的時候,但這種逆境中陪伴的情誼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形容的。我經常看著他收拾房間的背影發呆,不敢想象他離開這里的日子我該如何生活。
可分別永遠都是不期而至的,在一天晚上我們晚餐過后,邢辰一邊洗碗一邊若無其事的說著,“明天晚上我就走了。”
我一時間悲傷的說不出話。
“那桌子上的筆記本里,記了家附近幾家餐廳里你喜歡吃的食物,還有他們的外賣電話,想吃什么的時候打電話就可以了。”
“還有這附近的便利店,你喜歡的零食我也標注過了,但還是少吃便利店的食物,要記得按時吃飯。”
......
我被他念的有點兒心煩,“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羅嗦。”
邢辰收好碗筷,走進客廳,在我對面坐下,“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里,你好好上課,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過些天還會過來看你。”
他說的鄭重其事,我兩眼冒光,于是脫口而出,“你什么時候來啊?”
他欣慰的笑著,嘴上卻不忘調侃,“怎么?我還沒走就開始想我?”
我大手一揮,“胡說八道!你立馬收拾你的衣服去,占用我這么久的衣帽間,我的衣服都沒地方放了。”
他拉過我的手,一臉的理所當然,“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衣服放在這里,我沒有什么要帶回去的。”
......
事實證明,邢辰確實沒有什么要帶回去的,因為接下來的兩年里,他創辦的公司組建了跨國事務部,在L市和我所在的城市兩地跑,基本上每隔一個月都要借住在我家一段時間,而我也漸漸習慣了等待他下一次的“借住”。那一年我20歲,他23歲,我們已經在彼此懵懂的情感中相互作伴。
現在想想那時候剛剛創辦公司的邢辰完全沒有必要在短時間內就開展跨國業務,就算是跨國,我所在的城市也不會是他業務的首選。他無非是以工作的名義陪伴我,陪伴我那段現在看來微不足道的失意時光,而我卻心安理得了這么多年。
我感激的望向對面的他,至少在這一刻,我是堅定的。
我在這樣的夜色中沉浸了太久,久到回過神的時候,纜車已經停運了,那些星星點點也一個兩個的幻滅。天已經晚了,我們趕不及下山了,索性在這餐廳提供的酒店里住上一晚。
我們在山頂的夜風中仰望星空,這個L市距離星星最近的地方,它們一閃一閃似乎對著我們打招呼,我向那閃著光的方向伸出手握住那顆星星,有那么一秒我真的感覺我觸碰到它了,直到它泛著微光繼續閃耀。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急速流逝著,我們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微弱的光亮指向00:00,邢辰雙手把我環抱在懷中,“梓星,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