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點(diǎn)后天就全黑了，月亮在薄霧般的云層里穿梭，總是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xiàn)的，安泊爾的眼睛被它晃得有點(diǎn)暈。他們一行人——她、內(nèi)(nèi)利、斯諾和吉娜駕著車離開市區(qū)(qū)，往北邊去了。

　　這就是直搗黃龍的一夜。她心里對自己說，剛才踏出J·S蛋糕店門時(shí)，她不能肯定是不是最后一次走出這個(gè)小家，不禁感到在這里度過的時(shí)光是如此無憂無慮和易逝，自己從未認(rèn)(rèn)識到這沉甸甸的價(jià)值而加以珍惜，不禁要嘆息。今天之后前途未明，也許等待的是個(gè)深淵。但是為了若琳，就是地心也要跳的。

　　車內(nèi)(nèi)無一例外的靜默，就連緊張的臉色都一模一樣。剛才還能說幾句大氣話的內(nèi)(nèi)利也一副終于凝重下來的神情看著手上握著的槍。

　　斯諾在偏僻的99號公路邊上停了車，“在開下去就會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于是大伙依次下車，開始步行，繼續(xù)(xù)往北。

　　這條99號公路直通北部城市，這段時(shí)間以來仍然有不少難民不斷地從這條路北下，夜里也能見三五成隊(duì)的人背著行李腳步蹣跚地走向諾馬市區(qū)(qū)。為了避開他們，安泊爾一行人往一旁彎彎曲曲的山坡丘陵上走，卻不曾想到這OFL總部出口就隱藏在這些山丘中，就算有領(lǐng)(lǐng)路人斯諾和吉娜，也是很容易出岔子的。

　　這不，才走了不久前面山頭便出現(xiàn)(xiàn)一群移動的手電筒亮光。

　　“是OFL巡邏隊(duì)，快趴下！”

　　一道黃光從他們頭上的巖石掃了過去，腳步聲并沒有靠近。

　　“嘿，伙計(jì)們，都干掉？”內(nèi)(nèi)利晃晃手里的槍，小聲道，“有點(diǎn)麻煩，那么多人出來巡邏的嗎。”

　　“這不行。”斯諾馬上否決。

　　“你說怎么辦。”

　　“等吧，來巡邏的應(yīng)(yīng)該會有三四隊(duì)人，我們一下子很難對付。”

　　“這就是你的計(jì)劃？”內(nèi)(nèi)利鄙夷地笑了，然后想到對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便哼了一聲。

　　“你剛才一定是沒用心聽我的計(jì)劃。”斯諾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表，“等十五分鐘，如果你不想和上百個(gè)守衛(wèi)(wèi)作戰(zhàn)(zhàn)的話。”

　　安泊爾把內(nèi)(nèi)利的腦袋摁回去，順便丟給他一個(gè)夜視望遠(yuǎn)(yuǎn)鏡，“乖一點(diǎn)。”

　　內(nèi)(nèi)利還要回嘴，卻發(fā)(fā)覺腳下傳出了一陣細(xì)(xì)微的震動，像是有很多東西在往這邊走來，還發(fā)(fā)出吱吱的叫聲。他心里驚了一下，“老鼠？”

　　黑暗沉沉凝滯，天上的月亮光芒退去，星星一顆也不閃，在夜視鏡發(fā)(fā)紅的世界里，一大片灰色的陰影朝山丘上那隊(duì)人涌去。這情景事后內(nèi)(nèi)利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非常驚悚怪異，簡直就像地獄里鬧鼠災(zāi)(zāi)。

　　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的地方傳來了人的驚叫聲和瘋狂的吱吱聲，人鼠大戰(zhàn)(zhàn)到底是數(shù)(shù)量優(yōu)(yōu)勢決定了勝負(fù)(fù)，響了幾聲槍后，就是慘叫聲了。

　　“沒事，阿娜依說只是嚇唬嚇唬。”安泊爾拍拍他，“等會兒收拾完了警衛(wèi)(wèi)，再讓老鼠先去地下探，找到總統(tǒng)(tǒng)再說，阿娜依照應(yīng)(yīng)著呢。”

　　看著鼠群歡快地追著那些被嚇瘋的人跑，內(nèi)(nèi)利抹了一把冷汗，“以后再也不敢惹那小家伙了。”

　　斯諾伸頭看了情況，又低頭看了看表，“好了，我們可以行動了。”

　　四個(gè)人影貓著腰，從數(shù)(shù)量龐大的鼠類戰(zhàn)(zhàn)友身邊繞過，他們前面還有一股急先鋒領(lǐng)(lǐng)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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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shí)上，OFL總部并不是分地上地下的，阿娜依的小偵探鳥應(yīng)(yīng)該只是看到了在地面上的哨崗。”

　　斯諾指著眼前的東西道。

　　安泊爾和內(nèi)(nèi)利拿著手電筒往上一照，“只是一堆爛石頭？”內(nèi)(nèi)利忍不住要吐槽。這幾塊人那么高的大巖石，表面上看不出有何玄機(jī)，安泊爾上去拍拍打打，“喂，是不是有機(jī)關(guān)(guān)哪。”

　　“本來是有的。”斯諾待吉娜把兩個(gè)NYG拉到遠(yuǎn)(yuǎn)處，突然用身上的火箭筒轟的炸開了這堆石頭。

　　硝煙散后，再去看時(shí)，安泊爾驚奇地噓了一聲：原來炸開的巖石下竟然藏著的一塊足有一尺深的平臺。

　　吉娜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抬頭對其余的人招手，“怎么樣，夠隱蔽吧，不過這是可不是自動的。”

　　等他們都下到這個(gè)平臺后，便開始齊力扯動固定在上邊的兩個(gè)鏈條，這個(gè)平臺就如同升降機(jī)一樣一拉一拽噶啦噶啦地降入到了黑暗的地底。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dāng)他們用力到有些手酸的時(shí)候，腳下的平臺減速了，然后“碰”的一聲停了下來。

　　呈現(xiàn)(xiàn)在眼前的事迷宮般七曲八彎的隧道，不知哪條是去往何處的，在淡黃色的壁燈下格外神秘莫測。

　　“這里是……”

　　“地下入口。”斯諾示意大家靠邊站以便老鼠大軍先通過，他又看了看時(shí)間，“我們再等等，下面應(yīng)(yīng)該還有一些守衛(wèi)(wèi)的。”

　　大批老鼠進(jìn)入了各個(gè)道口，游魚般躥進(jìn)這暗夜地宮。

　　整個(gè)漏斗形狀的地宮都在日光燈下照著，因而它們成群結(jié)(jié)隊(duì)涌入時(shí)立刻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里面的守衛(wèi)(wèi)都炸開了鍋。

　　“媽呀，怎么會有那么多老……”

　　“快用槍打死它們！”

　　這回老鼠軍團(tuán)行動起來更迅速了，利用更狹窄的空間拼命跳上守衛(wèi)(wèi)的身上腿上手上，咬個(gè)不停。那些家伙哪抵御得了，蹦蹦跳跳想甩開它們，武器也掉了，瞬間被這些嚙齒小動物擊潰。

　　在道路口等候時(shí)機(jī)的四個(gè)人馬上趁機(jī)往下走。安泊爾一下去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些樓梯是交錯(cuò)延伸的扶梯，她可以看見腳下的虛空，也可以清楚看到一張秀美煞氣的臉忽然從那之中出現(xiàn)(xiàn)。

　　“若琳！！”

　　斯諾比她快一步做出動作，一把攔住了她，“不要過去。”

　　黑發(fā)(fā)少女身后跟著幾個(gè)手下上來，四人也只好往后退去，慢慢形成了一種緊張的對峙。

　　安泊爾和若琳那雙漆黑的眼眸對視著，呼吸像是被一下子卡在喉嚨里一樣。

　　不知為何，若琳一看到那個(gè)金發(fā)(fā)女孩灼熱期待的目光原本平靜的心緒就波瀾狂起——她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每次這女孩無論做什么都會讓她驚慌失措？奇怪，難道她以為我真的不會要她性命？可笑！

　　“若琳，你干什么，把槍放下！”金發(fā)(fā)女孩身后的一個(gè)寸頭男孩喊道，“你看清楚，是安泊爾，是我們啊！”

　　她頭又開始痛了，有什么東西要從血管里迸裂出來一樣。

　　“若琳，”那女孩已經(jīng)(jīng)到了幾步之遙了，連聲音都似乎耳熟起來，“你一定不會忘了我們的約定。”

　　看到她臉上的困惑，女孩開始急急地掏身上的口袋。

　　“你……不要亂動！”她舉起槍想中斷這談話，但是女孩只是吧一個(gè)吊鏈舉到了她眼前。

　　銅鏈上吊著的一個(gè)錫牌，很清晰地刻著一個(gè)名字：安泊爾·里克。

　　“這是我的吊牌，一直都放在你這兒。想起來是為什么嗎？”

　　若琳愣愣地看著這張白皙的臉和那光滑的吊牌。一道模糊不清的光影在瞳孔里閃過，似乎有什么印象在腦海里翻過。她目光呆滯地垂下手，一幅幅畫面像網(wǎng)(wǎng)一樣撲面襲來——毫無遮擋的焰日，滾燙的戈壁，深深的裂谷和搖搖晃晃的支架，手里死命緊握著兩腿空懸的同伴。

　　“……那次是我剛進(jìn)學(xué)(xué)校第一年的高地戰(zhàn)(zhàn)斗演習(xí)(xí)，我在自己的隊(duì)伍里落了單，又不慎掉到了大峽谷的夾縫里，差點(diǎn)直接從上面滾落下去。我徒手扒在一塊凸出的崖石邊上，通訊器也失靈了，腿也摔斷了，那時(shí)掛住那兒和等死沒什么區(qū)(qū)別，完全沒想到會有人追來找我。”

　　伴隨著那個(gè)聲音的講述，若琳卻真的看見自己在崖上搭起了支架，綁著安全繩向著下面那個(gè)垂著腦袋神志昏沉的學(xué)(xué)妹爬去。

　　“你下來抓住了我，想背我上去，可不知道支架出了什么問題，竟然在往上爬時(shí)掉下來了。幸好我們兩個(gè)沒有直接掉下去，只是被困在了下面的崖石上。”

　　那雙小鹿一般的圓圓的眼睛是天藍(lán)色的。安泊爾·里克，那張受了傷的臉和吊牌上的名字一樣，從模糊變得逐漸清晰了，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聲音微弱地說道：

　　“學(xué)(xué)姐，對不起啊，是我連累了你……”

　　“沒事，我已經(jīng)(jīng)聯(lián)(lián)絡(luò)(luò)其他人了，不久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上去的。”

　　接下來的一天里，她們偎依在一起互相鼓勵(lì)到救援到來。

　　這個(gè)白白嫩嫩，像只小兔子蜷縮在在她懷里的小女孩讓她在這個(gè)灰色的世界看到的一點(diǎn)亮色，而這個(gè)存在又是那么叫她憐愛。

　　“后來我問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把我的吊牌拿了出來，我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摔下去的時(shí)候落在了崖邊。”那聲音笑了，“可你不還給我，說怕我再搞丟了，連業(yè)(yè)都畢不了。”

　　她伸手將那塊冰涼的錫片握進(jìn)掌心，不自覺地念叨，“既然是我救了你，這肯定得歸我管。”

　　“是啊，你想起來了！若琳！”

　　聽見的她喃喃低語，安泊爾高興得不顧一切撲上去抱住了她。

　　“可是不行啊，我拿了這個(gè)吊牌，卻沒能保護(hù)她，她也不肯再聽我的話……”

　　“不是的！”安泊爾急忙抓住若琳的肩膀，輕輕搖晃著，“你看著我，現(xiàn)(xiàn)在我已經(jīng)(jīng)不是以前那個(gè)軟弱的人了，我長大了，你不用再為我擔(dān)(dān)心。今后無論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

　　黑發(fā)(fā)少女的眼瞳終于擺脫混沌清明起來，她捧起眼前人的臉龐，不敢置信地尋視著那張讓她揪心不已的臉，“安泊爾？你是說真的嗎，不會為了其他人騙我了嗎？”

　　這話讓金發(fā)(fā)少女困惑了一下，接著一股內(nèi)(nèi)疚伴隨著更堅(jiān)定的心情浮上來，她用自己所能表示的最誠心的話來解釋，“我猜應(yīng)(yīng)該是我之前的愚蠢讓你失望了，才……但現(xiàn)(xiàn)在我想清楚了，對你我發(fā)(fā)誓不會有任何隱瞞欺騙，我真的發(fā)(fā)誓！”她想了一下，又鄭重地補(bǔ)充了一句，“以愛人的名義。”

　　若琳的臉從恍然到綻放出微笑，眉眼格外溫柔還帶著溫?zé)岬臏I花。

　　“什么時(shí)候發(fā)(fā)現(xiàn)(xiàn)的。”

　　“……就你離開我這幾天。”

　　有些時(shí)候，這些甜膩的浪漫故事都說，當(dāng)(dāng)你遇到一個(gè)人，當(dāng)(dāng)你和她對視的一刻，愛會像火花一樣被爆發(fā)(fā)出來。一見鐘情更像是男女間強(qiáng)烈的荷爾蒙產(chǎn)(chǎn)生的吸引力。但兩個(gè)溫軟的女孩兒之間呢，愛不是多巴胺點(diǎn)燃的欲火，而是水，很緩慢的，常年累月的，不知不覺的。兩人內(nèi)(nèi)心逐漸充滿了對方，甚至在彼此分離之前都沒有注意到會有愛，直到回憶起對方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她們甚至想不起沒有愛是什么感覺。

　　兩人互相對視著，好像第一次看見了彼此真正的模樣，相視而笑后喜極而泣，用力抱在了一起。

　　并且在分開以后，安泊爾微掂起腳吻了一下若琳。這是很輕的一個(gè)帶承諾意味的純潔之吻，但在場的其他人都驚呆了，尤其是斯諾。

　　還好這幾個(gè)OFL警衛(wèi)(wèi)已經(jīng)(jīng)被他們收拾了，吉娜帶著更大的憐憫心拍拍他的背，“咱們快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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