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明汐刻意強迫自己不去想考試的事。

　　她照常上班、下班，晚上和顏贏約會，回家后看看小說，偶爾拿起考公的書，但刻意避開了所有和考試成績相關的消息。太在意反而會焦慮，她這樣告訴自己。與其每天刷新網頁一百遍，不如踏踏實實做好手頭的事。

　　直到一周后的某個晚上，她正窩在沙發里看著從圖書館借來的一本小說，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之前關注的“固城縣事業單位招聘”公眾號推送——

　　「筆試成績公布！面試名單查詢入口已開放！」

　　明汐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突然加快。

　　“要不要現在看？”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鏈接。頁面加載的幾秒鐘里，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名單很長，是按照崗位和成績排序的。明汐滑動屏幕，目光快速掃過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終于在接近底部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報考崗位——

　　“鄉鎮管理崗”

　　她的手指停住了。

　　第一名：明汐，81.5分。

　　“啊……？”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

　　真的是她。而且是第一名。

　　后面還有兩人的分數，與她只差零點五。

　　明汐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手機差點掉在地上，驚醒了正在酣睡的芝麻。她捂住嘴，又把芝麻從沙發上薅了起來，抱著芝麻在原地轉了兩圈，芝麻掙扎的要跑，她把它放到地上，自己撲回沙發，把臉埋進抱枕里尖叫著。

　　——我進面試了！

　　——還是筆試第一！

　　這是她第一次在事業單位考試中殺進面試環節，而且是以絕對優勢領先！

　　她迫不及待地給顏贏發了消息：“我進面試了！！第一名！！！”

　　顏贏幾乎是秒回：“親愛的，我就知道你能行！！！！”后面跟了一串煙花和慶祝的表情。

　　明汐抱著手機傻笑，可笑著笑著，目光掃到面試通知的細則，笑容又僵住了——

　　「面試時間：4月15日上午8:30」

　　「面試地點：固城縣光明小學」

　　——又是那個偏遠的縣城。

　　——而且面試在早上8點半，上面還寫著7點就要去簽到了。意味著她得提前一天過去住一晚。

　　明汐嘆了口氣，癱回沙發上。

　　“怎么又是那里啊……”

　　她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發呆。上次擠黑車的經歷還歷歷在目，這次難道還要再來一次？而且，面試比筆試更緊張，如果前一晚睡不好……

　　正胡思亂想著，手機又震了。

　　顏贏發來一條語音，聲音里帶著笑意：“別愁了，這次我陪你去，提前訂好酒店，咱們舒舒服服地準備面試。”

　　明汐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是啊，這次不一樣了。

　　——她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有人會陪著她，走過最后這一程。

　　她回復了一個“好”字，然后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固城縣最好的酒店。

　　——

　　顏贏站在主任辦公室門口，手里捏著那張皺巴巴的請假條，心里已經涼了半截。

　　主任頭也不抬地翻著文件，語氣不容置疑：“不行，現在采樣任務這么重，人手本來就不夠，你還想請假去外地？”

　　顏贏深吸一口氣，試圖爭取：“主任，我就去一天，我女朋友要去參加面試，我們去一天就能返回……”

　　主任終于抬起頭，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小顏啊，你之前的請假我都能答應你。但是這次，不是我不近人情，規定就是規定——采樣人員非必要不離市，更何況現在每天都有臨時任務，萬一有突發yi情，你不在崗位上，誰來頂？”

　　顏贏張了張嘴，最終沒再說什么。

　　他知道，主任說的沒錯。自從yi情以來，疾控中心的人手一直緊張，尤其是采樣組，幾乎每天待命。請假？除非病得爬不起來，否則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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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自己去也行。”

　　電話里，明汐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帶著點輕松。

　　顏贏靠在單位走廊的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窗框的漆皮：“可是上次黑車那么危險，而且面試前一晚你一個人住酒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明汐笑了笑，“再說了，你在旁邊我反而容易分心，總想著依賴你。這次我自己來，說不定發揮更好。”

　　顏贏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明汐是在安慰他，但她說得也有道理——她從來不是那種嬌氣的女孩，獨立得很。

　　“那……酒店訂好沒？車票呢？”他問。

　　“都搞定了！”明汐語氣輕快，“我訂了考點旁邊的酒店，步行十分鐘就到，要面試結束的早，就能坐上公交，不用擠黑車了。高鐵票也買好了，明天下午就出發。”

　　顏贏稍微放心了點，但還是忍不住嘮叨：“到酒店給我發定位，晚上鎖好門，面試前別亂吃東西……”

　　明汐在電話那頭噗嗤笑出聲：“你真是我弟弟，你怎么比我媽還能嘮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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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掉電話，明汐看著酒店的預定單上寫著“訂單已確認”的提示，輕輕呼出一口氣。

　　說不遺憾是假的。她確實想象過顏贏陪在她身邊的樣子——早上幫她整理資料，晚上陪她模擬面試，甚至在她緊張時握住她的手說“別怕”。

　　但現實哪有那么完美？

　　——沒有人陪，反而能更專注。

　　——獨自面對，才能證明自己真的準備好了。

　　——

　　這次，明汐都沒有告訴媽媽自己要去參加面試。如果告訴她，那又免不了要聽她一頓嘮叨，說不定還會覺得那邊太遠，不讓自己去呢。

　　顏贏站在火車站進站口，目送明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直到再也看不見，才轉身離開。

　　明汐拖著行李箱，坐上動車，又擠上了開往固城縣的公交車。車廂里有些悶熱，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而她的思緒卻飄到了即將面對的面試上。

　　“別想太多，專注眼前。”她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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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導航，明汐找到了那家旅館——一棟灰撲撲的三層小樓，招牌上的LED燈壞了一半，只剩下“賓”和“館”兩個字還亮著，中間的“旅”字徹底熄滅了，顯得格外寒酸。

　　推門進去，前臺坐著個中年女人，正嗑著瓜子看手機。見明汐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指著一張登記表：“身份證。”

　　明汐填完表，都不需要交押金，就拿到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