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何時見過慕清夜母親，一時有些苦惱。

　　慕清夜笑著拉我的手，解釋道:“傻瓜，你沒見過她，是她偷偷來看過你，你不知道?！?p>　　?。?那我……

　　慕清夜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一般，立刻就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媽對你印象很好，說你又漂亮又懂事。”

　　??可是，那也是五年前的評價了。只是這話我沒說，慕清夜也不再知道。

　　??老宅在郊區(qū)，開車足足用了兩個小時。路程雖遠，可這里的空氣也很好，剛下車便感覺到了獨屬于鄉(xiāng)野的清新氣息，夾雜著雨水洗過的泥土和青草香。慕家老宅便坐落在一片湖邊，進門處是一片翠綠的竹林，地上鋪著青石板路，走在其中頗有幾分“曲徑通幽處”之感。再往前走幾分鐘，方才看到正門，門前的庭院有一處巨大的噴泉，慕清夜說那是音樂噴泉，會隨著音樂節(jié)奏噴舞，因為寧煊喜歡，特意為小姑娘準備的。慕家老宅說是老宅，其實更像是一棟別墅，只是裝修較為古雅，一應(yīng)現(xiàn)代生活所需只多不少。噴泉的兩旁還種著兩排整整齊齊的垂柳，此刻在風(fēng)中搖擺，婀娜多姿，煞是好看。

　　?慕清媛帶著寧煊出門迎我們，小姑娘一見我們便歡快地跑過來，可她卻無視了慕清夜伸出的雙臂，徑自往我懷里撲過來。

　　“小煙阿姨～”

　　??我笑著接過她柔軟的身體，抱在懷里，“煊煊真乖!”

　　??慕清媛對著慕清夜笑道:“一直念叨著小煙阿姨呢!你這個舅舅已經(jīng)沒有地位了哦～”

　　慕清夜笑了笑，沒說話，卻自然地拿走了我肩膀上背著的包。我不以為意，在寧煊的“指揮”下抱著她進屋。慕清夜緊隨我身后，倒是讓慕清媛愣住了。

　　我倒是第一次來慕家的老宅。記得當年慕清夜的爸爸對我印象并不好，僅僅是聽說了我的家庭情況就堅決反對我和慕清夜來往，還做主讓慕清夜和鄒家千金訂婚。這一點我并不是十分認同，我并不認為根據(jù)一個人的家庭或者外在就能判斷這個人的品行好壞，只是如今，逝者已矣，我自然也不會計較這些。

　　晚飯吃得相對和諧，慕清媛對我是一如既往的真誠友善，慕清夜雖然冷了點，對我卻是溫暖的，就連寧煊那個三歲的奶娃娃都如此喜歡我，我心里很滿足。當年爸爸時常教我做人要知足常樂。何謂知足常樂？便是滿足于眼前，著眼于當下所得吧。

　　只是我沒想到，慕清夜的母親會突然回來，還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慕夫人雖然年逾五十，但由于保養(yǎng)得好，又會裝扮自己，十分不顯年齡。此刻她身著黑色緊身旗袍，外罩著一件墜著流蘇的長披肩，頭發(fā)微卷，一絲不亂地垂在耳側(cè)，配上精致的妝容，看上去優(yōu)雅又矜貴。相較于慕夫人的精心裝扮，她身邊的女孩就樸素得多，那姑娘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了一條淡黃色連衣長裙，微卷的長發(fā)隨意披在身后，略施淡妝，嘴角微微掛著笑，落落大方地站在慕夫人身旁。

　　“喲，你們都在??？”還是慕夫人先開了口，拉回了眾人的思緒和互相打量的視線。

　　“媽。”慕清夜沒說話，慕清媛笑著去扶自己母親到沙發(fā)上坐了，趁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回頭對我抱以歉意的微笑。

　　慕夫人哼了一聲，埋怨道:“平時我在家你們一個一個都忙，我不在家倒是都聚回來了??！敢情是嫌我老了，都不想陪我這個老人家了？”

　　“媽～”慕清媛坐在母親身旁撒嬌，“您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guī)е屿踊貋砜茨€少嘛？您不滿清夜，可別把我也扯進去了。”

　　慕夫人是心疼女兒的，哪里會真的忍心責(zé)備。二人又說了幾句話，慕夫人似乎才注意到站在慕清夜身側(cè)的我，她打量著我，“這位是？”我從她帶著絲絲不善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她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

　　我連忙道:“伯母好，我是林煙……”

　　“呀，”慕夫人突然小聲驚呼了一聲，似乎沒聽到我的話，而是帶著歉意轉(zhuǎn)頭看向一旁跟著自己回來的年輕女孩，“忙著數(shù)落你倆了，都忘了凝凝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凝凝，你鄒叔叔的寶貝千金?！边@話自然是對著慕清夜姐弟說的，我只當自己不存在，默默地站在慕清夜身邊。

　　鄒凝凝靦腆地笑了笑，道:“清媛姐，清夜哥，還有這位……姐姐，你們好，我叫鄒凝凝，你們叫我凝凝就好了。早就聽阿姨說過了，她有一對優(yōu)秀的兒女，今日見了，果真名不虛傳呀！”

　　我小心地打量著這個鄒凝凝，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陀^來說，這姑娘不僅長得漂亮，性格也好，還會討長輩歡心，聽起來家世也不差，確實是我比不上的。我默默地低著頭，聽著對面歡聲笑語，努力降低存在感。

　　慕清夜蹙了蹙眉，突然伸手將我攬入懷里，二話不說抬腳就走，這可嚇了我一跳。不跟長輩報告自行離開，那慕夫人對我的印象……不敢想象，我急忙拉住他，對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

　　慕清媛忍不住叫了一聲:“清夜！”

　　鄒凝凝見好就收，她偷偷瞥了眼慕夫人晴轉(zhuǎn)陰的神情，識相地不說話了。

　　慕夫人是生氣的。她瞪著慕清夜，聲音全然沒有方才的和善，冷得似乎夾著冰刀子，“你要去哪？”

　　慕清媛和我都有些緊張和焦急，倒是惹人生氣的正主一臉平靜，甚至面不改色，“這里不歡迎我們，我們走就是了。”

　　“你們？”慕夫人冷笑，“你們什么關(guān)系就你們？”

　　慕清夜淡淡地道:“她是我女朋友?！?p>　　慕夫人不怒反笑，“女朋友？女朋友會突然間消失，五年一句消息都沒有嗎？女朋友會讓你苦等這么多年嗎？女朋友會這么自私，對你不管不顧嗎？如今想回來就回來，她把你當成什么了？清夜，她不適合你，她只會影響你的前程！凝凝才是你爸爸為你挑選的適合你的妻子！”

　　鄒凝凝聞言羞澀地低下了頭。

　　慕清夜面不改色，直直地與自己母親對視，手卻依舊緊緊地攬著我，他說:“媽，我希望你明白。小煙是我深愛了七年的人，我不管她過去如何對我，現(xiàn)在她還愿意做我女朋友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F(xiàn)在她是我女朋友，將來，她會是我的妻子，會是陪我一輩子到老的人。希望媽和姐姐都能祝福我們！”

　　這是我回來之后第一次聽到慕清夜說這么多的話，還是維護我的話。不敢動是假的，心里更多的是震驚。我不禁反思自己，自己真的有很愛慕清夜嗎？當年，我因為自己的原因，怯弱地逃避現(xiàn)實，遠走他鄉(xiāng)，一走就是五年。而他，就這么漫無目的地等了我五年，若是我不回來，他就要繼續(xù)沒有期限地等下去嗎？我無法想象，那該是多么強大的內(nèi)心，多么深的愛！我常常告訴自己，我很愛慕清夜，可是如今看來，我的愛，不過就是自私的愛，我所謂的愛可能只是我用來安慰自己的理由，讓自己不去愧疚的理由，我的愛與慕清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有些萎靡。我不想看到慕清夜為了我繼續(xù)與自己母親爭執(zhí)，便拉了拉他的手，小聲道:“我累了?！?p>　　慕清夜果然冷靜下來，這讓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愛我，護我，時時刻刻都想著我，這份愛，我該如何償還？

　　他拉著我上樓，全然不顧慕夫人的橫眉冷眼。

　　他將我?guī)У搅艘粋€房間，對我道:“這是我的房間，你今晚就住這里?！?p>　　他的房間？

　　“那你呢？”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反問。

　　慕清夜勾起嘴角，笑得不懷好意，“你這是邀請我一起？”

　　我臉一下子通紅，急忙關(guān)門，“那個，我累了，先休息了。你也早點睡，晚安?！?p>　　我聽到慕清夜在門外低低的笑，這些年來心里第一次格外踏實。

　　這就是慕清夜從小住的房間嗎？我隨意看了看，心里有些好奇。這房間跟慕清夜一慣的風(fēng)格類似，主色調(diào)黑白藍，應(yīng)該是后來裝修的，畢竟哪有小孩子喜歡這樣的房間？房間很大，正中心放了一張大床，鋪的深藍色的床單被罩，床邊有一個小型的床頭柜，上面有一個臺燈和一個倒放著的相框，再無別的雜物，床的另一邊擺著一個大衣柜，黑白色調(diào)，格局也很簡單。大飄窗旁邊有一個深藍色的沙發(fā)，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幾本書和一套茶具，窗簾是白色的，風(fēng)一吹便會隨意飄揚起來，窗外種著一顆梨花樹，此時不是花開的季節(jié)，一樹青綠沒有小白花的點綴略微有些單調(diào)。院子里可能也種了桂花樹，我似乎聞到了陣陣桂花的清香，香飄十里，香氣襲人。

　　這房間，這布置，還真是滿滿的慕清夜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