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張鐸浩求我的事我還是模棱兩可地跟慕清夜說(shuō)了。記得他當(dāng)(dāng)時(shí)(shí)臉拉得老長(zhǎng)(zhǎng),滿臉不情愿,最后卻還是對(duì)(duì)張氏手下留情了,沒(méi)有乘勝追擊,為此還遭到公司不少老頭子的質(zhì)(zhì)疑。可慕清夜是誰(shuí)?他決定的事有幾人能夠更改!然后那幫老頭子就把狀告到了慕夫人那里,慕夫人自然不會(huì)(huì)拿自己兒子怎么樣,只是心里又默默地在對(duì)(duì)我的黑名單上加了一筆。
我不置可否。
“寧?kù)印彪s志在我的管理下有條不紊地運(yùn)(yùn)營(yíng)(yíng)著,靜好的歲月,時(shí)(shí)間總是特別短暫。
我現(xiàn)(xiàn)在擔(dān)(dān)心的就是我投的設(shè)(shè)計(jì)(jì)稿何時(shí)(shí)才能有回復(fù)(fù)?今年年底還是沒(méi)還清的話,到明年可就要開(kāi)始計(jì)(jì)算利息了。當(dāng)(dāng)初拒絕了程志延的幫助,又沒(méi)收二叔二嬸的錢(qián),這賬我也只能寄希望于設(shè)(shè)計(jì)(jì)大賽。畢竟除了做新聞,我最擅長(zhǎng)(zhǎng)的就是服裝設(shè)(shè)計(jì)(jì)了。
“姐,這里有一封你的快件。”
我接過(guò)姍姍拿過(guò)來(lái)的信件,隨手拆開(kāi),在看到信件標(biāo)(biāo)題的時(shí)(shí)候不由喜笑顏開(kāi)。
姍姍不解地問(wèn):“什么事這么高興?”
我笑道:“之前參加的那個(gè)(gè)比賽主辦方給我回復(fù)(fù)了。說(shuō)是有家公司很滿意我的作品,希望可以買(mǎi)下版權(quán)(quán),作為他們下一季新品發(fā)(fā)布!”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啊,姐!”
這下,債務(wù)(wù)的事情就解決了。壓在心里那么久的大石頭落地,我可輕松許多!
“什么事這么高興?”
慕清夜見(jiàn)我一直忍不住傻笑,便拿筷子敲了敲我的頭,滿臉寵溺地看著我。
確定關(guān)(guān)系之后,我們基本都是一起吃飯的。
我大致將二叔被抓,我參加服裝設(shè)(shè)計(jì)(jì)大賽的事跟他講了。沒(méi)想到,他聽(tīng)完居然沉了臉。
我不解,“怎么了?”
慕清夜看著我,面無(wú)表情。一般這種時(shí)(shí)候,他應(yīng)(yīng)該是有點(diǎn)(diǎn)生氣的。“你自己想。”
我更迷惑了。想什么?
似乎是看我一直沒(méi)理解他的意思,慕清夜終于妥協(xié)(xié),“你為什么找程志延幫忙而不找我?”
……
“那個(gè)(gè)時(shí)(shí)候我們倆的關(guān)(guān)系不是很僵嘛……”
“嗯?”
我連忙示好,“對(duì)(duì)不起對(duì)(duì)不起,我錯(cuò)(cuò)了。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時(shí)(shí)間找你。”
慕清夜這才高興了。我心里直搖頭,什么時(shí)(shí)候他變得如此傲嬌了?
“姐,樓下有個(gè)(gè)叫林月的女孩找你,說(shuō)是你妹妹。”姍姍進(jìn)(jìn)來(lái)報(bào)(bào)告。
小月?
我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是我妹妹,讓她上來(lái)吧。”
“好的,姐。”
約摸十分鐘,林月就出現(xiàn)(xiàn)在我的辦公室,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我笑了笑,拉她在沙發(fā)(fā)上坐下,“怎么想到來(lái)公司找我了?”
林月喝了口水,并沒(méi)有看我,只是愣愣地看著面前茶幾上的果盤(pán)。我看著她,似乎心里在盤(pán)算著什么,可是又不知如何開(kāi)口,一副糾結(jié)(jié)不已的模樣。
“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姐姐說(shuō)說(shuō)?”我試探著開(kāi)口。
林月這才看向我,小表情可糾結(jié)(jié)了,好看的眉毛都快要皺在一起,她說(shuō):“姐姐,我有點(diǎn)(diǎn)迷茫了。”
我沒(méi)說(shuō)話,只是看著她,等她繼續(xù)(xù)開(kāi)口。
“以前我不會(huì)(huì)這樣的,從前爸爸媽媽給我安排什么我就照著去做,我知道爸媽不會(huì)(huì)害我的。可是這么多年了,我都已經(jīng)(jīng)成年了,他們還總是想要掌控我的生活……我也想要自己獨(dú)(dú)立的空間啊,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啊,他們?yōu)槭裁純偸沁@樣,打著對(duì)(duì)我好的旗號(hào)(hào)做著傷害我傷害我朋友的事?”
“姐姐,我今天跟媽媽吵架了,這是這么多年我第一次頂撞媽媽。我也知道不對(duì)(duì),我不該這么對(duì)(duì)媽媽?zhuān)俏揖褪侨滩蛔 K^(guò)分了!”
我有點(diǎn)(diǎn)意外,乖巧如林月,也會(huì)(huì)有頂撞父母的一天。
現(xiàn)(xiàn)在的家庭大多是獨(dú)(dú)生子女,父母就一個(gè)(gè)孩子,自然會(huì)(huì)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從入學(xué)(xué)到畢業(yè)(yè)到結(jié)(jié)婚生子,所有的過(guò)程父母都希望自己可以參與,他們的心都是好的,可往往也會(huì)(huì)忽略掉,孩子也是一個(gè)(gè)有著自己思想的獨(dú)(dú)立的人。矛盾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是潛藏著,缺乏導(dǎo)(dǎo)火索。當(dāng)(dāng)兩者發(fā)(fā)生分歧時(shí)(shí),矛盾,往往就會(huì)(huì)在這種情況下爆發(fā)(fā)!
林月就是這種典型的例子。二十多年來(lái),她一直順從父母,對(duì)(duì)父母的話言聽(tīng)計(jì)(jì)從,從不違背。這不僅會(huì)(huì)讓父母以為,他們就該掌控女兒的生活,女兒離開(kāi)了他們就無(wú)法好好地生活;同樣的,也讓林月養(yǎng)(yǎng)成了怯弱、沉悶,受了委屈也不會(huì)(huì)傾訴的性格。
“到底發(fā)(fā)生了什么?”能夠讓二嬸和林月因此爭(zhēng)(zhēng)吵!只是接下來(lái)林月的話是我萬(wàn)萬(wàn)沒(méi)想到的。
她似乎有些害羞起來(lái),小臉紅撲撲的,全然沒(méi)了剛剛生氣的模樣。
“姐姐,你還記得上次救了我的陳老師嗎?”
我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那個(gè)(gè)帶著眼鏡,溫潤(rùn)(rùn)又有些古板的男人。
我腦子里似乎有一道靈光閃過(guò)……
我看著林月,斟酌著開(kāi)口,“小月,你是不是喜歡上了陳老師?”
林月更害羞了,頭也埋得更低了。
“上次陳老師救了我之后,姐姐不是讓我去感謝感謝他嘛……”
我大概明白了林月的意思。原來(lái)是自那之后,林月就頻繁地與陳陽(yáng)接觸。要么是因?yàn)閷W(xué)(xué)術(shù)(shù)交流,要么是論文請(qǐng)(qǐng)教,一來(lái)二去,林月就被陳陽(yáng)那儒雅溫潤(rùn)(rùn)的氣質(zhì)(zhì)吸引了。從開(kāi)始的交流學(xué)(xué)習(xí)(xí)到后來(lái)找陳陽(yáng)的目的漸漸不單純起來(lái)……
只是,林月越來(lái)越喜歡陳陽(yáng),而陳陽(yáng)卻只是把林月當(dāng)(dāng)成求知愛(ài)學(xué)(xué)的好學(xué)(xué)生。真是神女有心,襄王無(wú)夢(mèng)(mèng)啊!
“二嬸是知道了這事兒,所以生氣?”
林月?lián)u搖頭,否定了我的猜測(cè)(cè),“不是的。我已經(jīng)(jīng)大三了,沒(méi)多久就是寒假了,我媽想讓我去她老同學(xué)(xué)的單位去實(shí)(shí)習(xí)(xí),還說(shuō)要介紹老同學(xué)(xué)的兒子給我認(rèn)(rèn)識(shí)(shí)……這不就是相親嘛!我都二十一歲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不想連找工作談戀愛(ài)這種事都要被他們安排!”似乎說(shuō)到了氣憤點(diǎn)(diǎn),林月的情緒越發(fā)(fā)激動(dòng)(dòng)起來(lái)。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林月的做法也沒(méi)什么大錯(cuò)(cuò)。生而為人,有自己的想法計(jì)(jì)劃很正常。但是從私心來(lái)看,我還是羨慕她的,至少她還有媽媽來(lái)替她操心,她還可以這樣跟媽媽置氣。而我,卻連跟父母吵架的機(jī)(jī)會(huì)(huì)都沒(méi)有了……
我安慰她,“好了,這又不是什么大問(wèn)題,值得氣成這樣?你把你的想法好好跟二嬸說(shuō),她能不理解你嗎?但是不能是這樣的態(tài)(tài)度,心平氣和地坐下來(lái)好好聊聊,母女哪有隔夜仇。至于陳陽(yáng)……”
“姐姐,”一聽(tīng)到陳陽(yáng)兩個(gè)(gè)字,林月瞬間緊張起來(lái),“你也覺(jué)得我的心思很齷齪嗎?冉冉她們都說(shuō)我不對(duì)(duì)。他是我的老師,我卻對(duì)(duì)他抱著這種想法……”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小月,姐姐支持你。之前我還一直擔(dān)(dān)心你會(huì)(huì)為了上一段感情消沉,如今看到你又如此有活力,我很高興。”
“姐姐,你真這么想嗎?你不反對(duì)(duì)我喜歡陳陽(yáng)嗎?”林月驚呼,那種被認(rèn)(rèn)可被鼓勵(lì)(lì)的愉悅感我能明白。
我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嚴(yán)(yán)肅地道:“但是,你要答應(yīng)(yīng)我,現(xiàn)(xiàn)在回家跟二嬸好好聊,不許再鬧脾氣了。不然我就把陳陽(yáng)的事告訴他們!”
“好吧……”哪怕有點(diǎn)(diǎn)不情愿,可林月還是愿意聽(tīng)我的話的,終究乖乖拿著包下樓了。
我吩咐姍姍替她叫了車(chē)。
有父母嘮叨對(duì)(duì)我來(lái)說(shuō)真的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我想到了爸爸媽媽和弟弟,一家人開(kāi)開(kāi)心心地吃飯的場(chǎng)(chǎng)景在我腦海回想了無(wú)數(shù)(shù)遍,那種記憶中的幸福從未消減,反而越來(lái)越濃烈。
爸媽?zhuān)澹蚁肽銈兞恕?p> 想了想,我撥通了電話,“喂,志延哥,我想去看看爸爸媽媽還有弟弟……”
當(dāng)(dāng)年父母和弟弟的后世都是程志延幫我處理的,由于我的懦弱和膽怯,回來(lái)快一年了,竟還沒(méi)有去看過(guò)他們,甚至連他們?cè)嵩諛膬憾家?wèn)別人。
我真是沒(méi)用,真是自私!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程志延低沉的嗓音才傳過(guò)來(lái),“小煙,你想好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果斷地回答:“嗯。”
“好,明天我陪你去。”
“謝謝志延哥。”
次日正逢陰雨天,仿佛上天也知道了我的心事,陰郁了許久終究還是落了雨。
涼風(fēng)(fēng)像刀子一樣不客氣地刮在我的臉上,已經(jīng)(jīng)入冬了,室外溫度很低。
我抱著兩束白菊花,沉默地?cái)?shù)著腳下的步子,好像只有這樣我才能短暫地忘卻傷悲。程志延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走在我身側(cè)(cè),他也沒(méi)說(shuō)話,只是我只道他一定是擔(dān)(dān)心我的,那一抹帶著關(guān)(guān)切和擔(dān)(dān)憂的目光就沒(méi)從我身上挪開(kāi)過(guò)。
兩邊都是一排排矮小的墓碑,這里是江城環(huán)(huán)境最好的陵寢,我很感激,爸爸媽媽和弟弟能有這么好的歸宿。長(zhǎng)(zhǎng)眠于此的還有許多英烈,在這里,爸爸媽媽還有弟弟會(huì)(huì)被保護(hù)(hù)得很好吧,再也沒(méi)有傷害了!
來(lái)來(lái)往往并沒(méi)有多少人,只有小雨滴滴答答落在墓碑上的聲音,很清脆,也很凄清。
我以為自己很堅(jiān)(jiān)強(qiáng)(qiáng),可是看到爸爸媽媽和弟弟的照片的時(shí)(shí)候,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程志延下意識(shí)(shí)地扶住我,我才沒(méi)有狼狽地摔倒。
照片上的爸媽還是那么年輕,弟弟還是那么年幼可愛(ài),可是就這么變成了兩塊石碑,永遠(yuǎn)(yuǎn)地留在了這里。
我咬著牙,沉默著拿帕子去擦石碑上的灰塵和雨水,仿佛這樣他們就淋不到雨一般。可是雨還在下著,我擦了好久,還是會(huì)(huì)有源源不斷的雨水流下來(lái)。
我哭了。
“小煙?”程志延擔(dān)(dān)憂地看著我。
我終究忍不住,趴在石碑上放聲大哭,“爸爸,媽媽……小樺……”
雨越來(lái)越急,我哭得越來(lái)越大聲。雨聲掩蓋了我的哭聲,我的嘶吼顯得那么無(wú)力。
“我來(lái)看你們……你們放心,這些年我過(guò)得很好,小樺的畫(huà)我也拿去少兒展覽館去展覽了,他出名了……他是最棒的小孩……爸爸媽媽?zhuān)液孟肽銈儼 乙舱业搅苏嫘膼?ài)我的人,他叫慕清夜,我跟你們說(shuō)過(guò)的啊,還記得嗎?爸媽?zhuān)麑?duì)(duì)我很好,我會(huì)(huì)好好活著,活得比誰(shuí)都好,我會(huì)(huì)幸福的……你們,不要擔(dān)(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