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亂世傾城妃 9
寧御遲天還未亮就已經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幫季子衿掖好被角。
天將亮袖云就扣了門進來伺候季子衿起床洗漱了,她進門時還晃著自己的腦袋有些疑惑自己昨晚怎么就睡死了過去。
季子衿看穿不說穿,只垂下眼去掩下眼底那抹笑意。
袖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她卻能感受到今天自家娘娘的好心情。
莫非是因為被撤了禁閉所以顯得如此開心?
袖云不會明白,也不會知道,季子衿的歡喜只是因為寧御遲一人。
季子衿出現在未央宮時,亓官雪曼是真心開心的,其余人倒是神色各異,季子衿都看在眼里,也不在意這些。
亓官雪曼的身體似乎不大好,與季子衿談話時也會咳上兩聲,季子衿放心不下叮囑她兩聲注意身體。
這一世沒有了夕令雪的手筆,但是亓官雪曼還是難逃命運。
那一日后亓官雪曼大病不起,就連那之后的請安也都免了去。
季子衿在倚榕宮里拿著毛筆蘸了墨水練字,聽著亓官雪曼大病的消息也放下筆墨對袖云說了聲:“隨本宮去未央宮瞧瞧吧?!?p> 袖云支支吾吾:“皇后娘娘如今已經不見人了,早上夕美人前去請安都被退了回去,太醫說皇后娘娘這病兇多吉少,少一人探望便少一人被過了病氣……”
夕令雪前些日子解了禁足,她見不到齊冶只能去找亓官雪曼,哪知道亓官雪曼竟然會一病不起,連見她的機會都不給。
季子衿倒也知道夕令雪心里的那些彎彎繞繞,亓官雪曼是出了名的仁厚賢德,但凡她能幫一把的妃子她都會幫上一把,可如今亓官雪曼哪里還有那樣的閑工夫?
“無妨,本宮曾受恩于皇后,如今這個時候不去探望,豈不是本宮沒心沒肺?太醫如何說與本宮又有何關系?”
季子衿執著要去未央宮,袖云如何也攔不住,只能硬著頭皮隨行。
路道兩旁的梧桐樹葉嘩嘩地落了一地,季子衿抬起頭去輕聲嘆了句:“袖云,入秋了。”
入秋了,亓官雪曼的病似乎就已經難以再支撐多久了。
季子衿心里念著,腳下的步子也更是快了幾分。
到了未央宮門前,果如袖云所說那般,亓官雪曼避不見人,季子衿便只能站在宮門前也進不去。
門口的宮婢心里也是著急,眼前的是當朝貴妃,屋里的是當今皇后,哪一個她都得罪不起。
“貴妃娘娘請回吧,皇后娘娘下了旨意,她誰也不見?!?p> 季子衿卻全然不為所動,只對著屋里的亓官雪曼說話:“皇后娘娘,臣妾無處可去無人可靠,若是連娘娘都不愿意再見臣妾一面,那臣妾又該如何自處?”
良久,屋內才傳來一聲輕嘆:“罷了……清心,讓雪貴妃進來吧……”
被喚清心的宮婢咬了咬牙,推開了房門,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貴妃娘娘請?!?p> 未央宮中門窗緊閉,季子衿剛踏進房門就被屋內的濃郁藥味所環繞,這讓她很不舒服的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揮手扇了扇。
“皇后娘娘……”季子衿低聲喚道。
亓官雪曼靠在床榻之上,蒼白的臉頰上已經看不出來曾經的風華。
聽著季子衿的聲音,亓官雪曼緩緩睜開眼,她許是病得太重了,就連睜眼這一個動作都做得十分困難。
“貴妃何苦執著來看我呢……”
亓官雪曼的病已經被太醫判了死刑,如今的她已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是個什么樣子。
“臣妾放心不下娘娘。”
季子衿抬起腳還想往前兩步,卻被亓官雪曼喝住。
“不許過來了!”
季子衿腳步一頓:“皇后娘娘……”
亓官雪曼喝完那一聲后便又徹底卸下力氣躺回了床榻,她緩了口氣卻連連咳嗽起來,咳了也不知道多久亓官雪曼才喘著氣停下來。
“我命不久矣,怎么能拖累于你?”
“娘娘……”季子衿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只能輕嘆一聲無奈。
“深宮如夢魘,我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去揚城再看一次花開,只可惜……”
季子衿離開時,亓官雪曼在她背后輕聲嘆息,有淚滑過她的眼角臉龐落入頸項隱進衣角,季子衿回過頭去正對那雙有些泛紅的眼睛,那一剎那季子衿便明白了。
“臣妾告退?!?p> 她一俯身一拜別,那之后再也沒有踏入未央宮一步。
宮里都傳著皇后娘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齊冶為此發了好些時候的脾氣,也為亓官雪曼的病請了各地名醫,那一段時間未央宮里進進出出的都是各色各樣的名醫大夫,可每一個信誓旦旦進去的人最后都嘆著氣出來,最后卻也都只能得出一個無藥可救的結局。
知曉這一切的季子衿面上嘆息著,心里頭卻暗暗嘲笑著這個時代醫師的無能。
有救之病被判死刑,也不知是大夫的無能還是時代的落后與局限性。
最后亓官雪曼還是沒能夠熬過這個冬天,她死在了入冬時節,走的那天,天上還飛著細雪,宮里的喪鐘久響不絕為她送行。
季子衿裹著厚重的狐裘大氅站在未央宮門外,看著跪了一地的妃子們一個個的失聲痛哭。
屋外還下著大雪,院子里種的白梅傲風雪綻放,季子衿抬起手來想要去接住那紛揚的雪花,最后落在手心卻也只有一片冰涼。
耳邊還有陣陣哭聲縈繞,季子衿收回手攏進袖子里,輕輕合上了眼。
齊冶踏出未央宮時手里還捧著那枚原本屬于亓官雪曼的鳳印,身遭哭聲也漸漸弱了下去,幾乎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著齊冶神色猜測著他會把這枚鳳印交給誰。
季子衿回過頭去,盈盈一拜:“皇上?!?p> 齊冶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枚代表著后宮之主的鳳印放到了季子衿手上,季子衿皺起眉頭想要掙脫手腕卻被齊冶牢牢握住。
“從今天起,你便是朕的皇貴妃,在新后確立之前,這后宮便由你說了算?!?p> 齊冶一句話便定下了季子衿的地位與身份,他說完便收回了手,鳳印留在季子衿掌心還有絲余溫,季子衿笑了聲將鳳印擱在胸前,眼里還帶著那絲毫不畏懼。
“來日方長,還望皇上不要后悔才是?!?p> 她說完便揚長而去,將身后那一聲聲高呼的“皇貴妃千歲”拋之腦后,漫天飛雪之中,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齊冶到底還是那個齊冶,他將權利交到了季子衿手上封她為皇貴妃的同時,也將夕令雪提上了夕妃的位置。
夕令雪從美人直接越過封嬪便成了妃,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季子衿倒是沒有想到夕令雪能有這樣好的福氣,不過仔細想想卻也說得通,計家的女兒坐著皇貴妃的寶座在宮里作威作福,那身為天子的齊冶為了權衡朝中局面自然不會還讓夕家的女兒只做一個小小的美人。
年關將近,季子衿卻收到了一封無名的來信,信中寥寥數語不過一句“楊城的梅花開得正好,開年三月定有十里桃花盛開?!?p> 雖然不知道這兩句話之間有什么聯系,但季子衿卻是真心的笑了起來。
就連一旁的袖云的都有些吃驚,似乎自從先后離世后,她家娘娘便一直都是板著一張臉,硬生生做了一個多月的冷面娘娘。
她都快不記得她家娘娘笑起來是什么模樣的了。
“娘娘,這是有什么開心事啊?”袖云壯著膽子發問。
季子衿將手里的來信小心翼翼的折起來夾進書里,她笑道:“有故人來信,我自是歡喜的?!?p> 她斗膽偷龍轉鳳救活亓官雪曼,以清心為替身替亓官雪曼入葬。
清心忠心耿耿自然色毋庸置疑的,但是季子衿到底心里擔憂,更不提她如今掌握著鳳印,坐擁著這一宮之主的權利,她的事便變得多了起來。
在這樣的忙碌之中,季子衿還要分心擔憂亓官雪曼一路是否順利。
如今得到回音,她如何能不開心?她心中的重擔也是輕了許多。
但她卻不敢放松警惕,因為再過不久就該是計飛雪的死期了……
哪怕如今的夕令雪早已經不足以構成威脅,甚至連爬上后位的機會也沒有,但是到底是女主,季子衿深知女主的威力所在。
哪怕夕令雪如今還只是一個妃子,她也會小心對待。
在這樣的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之下,皇家的新年如期而至。
齊冶特意派人替季子衿挑選了新款式的雀翎朝服送到倚榕宮,季子衿也沒有下齊冶臉面拒絕。
那是齊冶親自獵來的孔雀制成的翎羽,每一根絲線都是孔雀身上的絨毛揉合而成的,做工之精細不言而喻。
季子衿抬手撫過那件朝服上的每一處紋理,最后嘆了口氣。
“娘娘?”袖云不解其意,也不知道季子衿為何嘆息。
季子衿垂下眼掩下眸中情緒:“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這件曾經穿在夕令雪身上的衣服如今夕令雪再也穿不上了。
她聲音放得極低,袖云以為她又念起了先后,連忙上前寬慰了兩位,直到季子衿搖頭說了無礙后才松下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