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看著穆嫣,低頭沉默。
許久之后,穆嫣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
“不會忘記的哦,穆嫣。”魏斯靜靜地等待著穆嫣平靜下來,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音樂的旋律是會烙印在心里的,何況那是屬于你的曲子。”
“現在想不起來,是因為你還不明白哥哥寫那首曲子時的心。”
“當有一天你能明白了,也就自然能想起來了。”
魏斯的雙手躍動在琴鍵之上,一首《獻給愛麗絲》從指尖行云流水般地響起,時而柔緩,時而歡快,時而沉重,時而激烈,琴聲回蕩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愛麗絲的喜怒哀樂,一顰一笑,貝多芬千萬次的心跳呼吸和低頭嘆息。那是渴慕而不敢強求的珍惜,抬頭低頭間不經意的凝視,是將伸未伸的手,熾熱的情與溫柔的克制。
一曲完畢,二人沉默不語,琴聲依稀低鳴。
“這首曲子叫《獻給愛麗絲》。”魏斯輕輕說道。
“嗯。”
“今天晚上船上會有舞會。”魏斯站起身,整理鋼琴上覆著的絲絨,“你要參加嗎?”
“好啊,我可以教燕……”穆嫣說到一半,輕輕嘆了口氣。
“怎么啦?”魏斯靠在鋼琴上,一只手托著下巴。
“我還是不去了吧……燕暮哥哥可能不想去。”穆嫣低著頭,兩只手緊緊揪著裙擺。
“哈哈,可以找別的舞伴呀。”魏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用啦,魏斯哥哥要去嗎?”穆嫣抬起頭問道。
“我得去和樂隊演奏。”魏斯整收著鋼琴上的琴譜,“那樣的話,你可能要一個人待在房間了。”
“沒關系的,魏斯哥哥。”穆嫣將雙手撐在琴凳上坐著,“我可以留在這里練琴嗎?”
“當然可以。”魏斯摸了摸穆嫣的頭,“現在跟我去大廳吧,那臺鋼琴有點跑調了,我教你怎么給鋼琴調音。”
“嗯!”
魏斯扶著穆嫣的肩膀打開房門領著她走進大廳。
一步。
兩步。
三步。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穆嫣抬起頭,對上了燕暮的眼睛。
這是他第三趟跑來這里找穆嫣了。大廳門口的燕暮彎著腰,滿頭大汗,一只手扶著門框,另一只手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他跑了很久,輪船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他能去到的角落,但他并不知道大廳的一側還有一個房間,不知道穆嫣正在里面,而且一直和魏斯在一起。
看到穆嫣,他先是眉眼舒展,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繼而一陣失落,神情漸漸淡漠。
“穆嫣。”他扶著門框站直了身,一只手撐著后腰,“你去哪里了,我到處找你。”
“燕暮哥哥。”穆嫣看著燕暮蒼白的臉色,神情緊張地想要往前迎去,卻還是停住了腳步。
“我一直和魏斯哥哥待在一起。”穆嫣背著手,十只手指在背后胡亂地絞著。
“哦。你什么時候回去?”燕暮撐著腰的手垂了下來。
“我已經和船長說好了,以后搬來和魏斯哥哥一起住。”穆嫣將眼神撇開。
“哦。隨便你。”燕暮松開扶著門的手,轉身離開了大廳。
魏斯看著兩個孩子,無奈地挑了挑眉。
……
“你跟你的燕暮哥哥鬧別扭啦?”魏斯從鋼琴一旁的柜子里搬出調音用的工具箱,取出擰琴弦的把手,走到鋼琴前。
“嗯。”穆嫣心不在焉地回答著,黑色的皮鞋輕輕地搓著地毯。
“穆嫣啊。”魏斯撐起鋼琴琴弦的蓋子,“今晚去找他吧,邀請他一起跳舞。”
“不要。”穆嫣撅著嘴低下頭。
“我跟你打賭。”魏斯輕輕笑著,“只要你主動邀請他,你們就會和好了。”
“他根本就不原諒我,不想理我。”穆嫣嘆了口氣。
“你傻呀。”魏斯彈了彈穆嫣的腦門,“不原諒你會一看到你就笑出來?不想理你會找你找得滿頭大汗?”
“……”穆嫣低頭沉默不語。
“聽我的,你們一定會和好的。”魏斯拍拍穆嫣的肩膀,“你幫我在琴鍵上彈琴,不聽地彈同一個鍵,我說可以了就換下一個鍵。”
“嗯。”穆嫣將手指敲在了第一個琴鍵上。
“聽到了嗎,高了。”魏斯將調音的把手扣在琴弦的螺紐上,“順時針轉是調低,逆時針轉是調高。”
微微的調整之后,魏斯將把手從螺紐上取了下來。
“下一個鍵。”
“好。”
一小時后,魏斯和穆嫣調好了鋼琴。
“好啦。”魏斯將把手放回柜子里,確認了一遍每個琴鍵的聲音,“你去找燕暮吧,別鬧太久別扭哦,你們還得一起想辦法逃出去呢。”魏斯輕笑。
“嗯……”穆嫣深深地吸一口氣,慫了慫肩膀,離開大廳朝客房走去。
……
“燕暮哥哥。”穆嫣輕輕敲著房間的門。
門把轉動,穆嫣推開門走進房間,開門的卻是小七。
“燕暮哥哥呢?”穆嫣環視著房間。
“他去找你了。”小七跳上床,在床上慵懶地打著滾,“終于知道為什么燕暮總是喜歡往床上撲了,這也太舒服了吧!尤其是一只狐貍躺著的時候。”
“燕暮哥哥沒有回來嗎?”穆嫣著急地跺了跺腳。
“他回來看到你不在,就去找你了,一直沒回來。”小七翻了個身端坐在床上,“行了,這回輪到你找他了。”
穆嫣深深地嘆了口氣。
對了!穆嫣突然靈光一現,轉身沖出房門朝甲板跑去。
穆嫣提著裙擺,一路像一陣風似地朝甲板跑去。奔跑時帶起的風吹起了她額前的發絲,露出一抹黑蝴蝶的印記。當她像燕暮氣喘吁吁地站在大廳門口那樣站在甲板入口時,抬起眼睛,卻唯獨見到了那讓她失落至極的畫面。
甲板上,燕暮正握著一位芭蕾舞女孩的手磕磕絆絆地練習著舞蹈。二人時不時微笑地說著話,不知在為什么事而開心著。
他沒有等她。
他找了舞伴。
他。根本不需要她。
穆嫣扶著門框愣住了腳步,卻依然像那時的燕暮那樣,先是放心地笑了出來,繼而笑容褪去,久久的失落后,神情逐漸地淡漠了下去。
穆嫣輕嘆一聲,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跑了那么遠,真的好累好累。她看著甲板上的女孩,尷尬地整理著額前的發絲,理了理裙擺,默默地回到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