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周業不動聲色地給槍上了膛，并不急于瞄準，以免打草驚蛇。
“大叔，為了給祁希報仇，這次我也要參與。”時睿小聲說道，“我建議聲東擊西。”
“我有話要對你說，時睿……”周業示意他附耳過來。
時睿靠近了一點，腹部卻陡然挨了一擊，他瞬間就被周業壓制住了，動彈不得，只能先死死地咬緊牙關，降低說話的音量“你這是要干什么！”
時睿心里一冷。
這樣他不就失去行動能力了嗎！難道周業是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背叛自己？！
周業單手掐在少年的脖子上，輕松把他抵在身側的墻壁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掌下跳動的脈搏，“時睿，你的試煉需要殺人，但你到今早為止從真正想過要殺了誰，白白浪費著你一身資深殺手才能擁有的能力。”
“那又怎么樣？”和你現在的行為又有什么關系！時睿惡狠狠地盯著他，眼神中透露著警告的意味。
最后期限還沒有到，如果周業現在殺了他的話，等自己“復活”一定不會放過他。
“如今的你好像找到殺人的理由了。”周業黝黑的眼眸中閃動著痛楚，搭在時睿脖子上的手也顫抖起來。
“我的試煉……就是殺死我生前最珍視的人。”他隱藏到現在的東西，少年一直想知道的秘密，終于可以說出來了，“這段時間里，我一直會夢見我的徒弟。
“我記不起那個徒弟的名字、長相、性別……通通都不記得，只知道他是我最珍惜的徒弟。
“那個孩子雖然年少，卻有很杰出的殺人天賦，但同時也有著最致命的缺陷。”過去種種仿佛就在眼前，周業苦澀地笑著，“必須搞清楚目標怎樣一個人，有沒有殺過孩子，到底是不是惡人……只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后才會出手。”
那為什么是缺點？只不過是有正義感而已，時睿不認可地想搖頭，但脖子被牽制住，根本動不了。
大叔說的那個徒弟，該不會就是自己？
周業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說真的，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了，殺人就是殺人，本身就是讓人痛苦又不正當的差事，調查目標這種事根本就沒有意義。
“不管那個徒弟提出什么理由，在我看來都只是為了自我滿足而尋找的借口，所以我每次都盡可能摒除私情，冷靜地下達命令。”周業嘆了口氣，說不清是后悔還是惋惜，“但那孩子始終沒能改正這一點。”
“在最后，那個孩子領悟到自己殺人的過錯，陷入了莫大的悲痛和自責之中，一邊無法將這種感情從工作中分離，一邊又把傷痛帶回日常生活中，漸漸被絕望吞噬。”周業逼迫自己把顫抖的手穩住，微微有點用勁了。
時睿發覺他說的內容和自己的夢境內容接上了，這下毫無疑問，自己就是周業口中的那個徒弟。
按現在的情形，周業完全能夠立刻掐死他的，時睿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反抗，可卻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動力——這是身體背叛了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決定……
“出于責任，我本來打算親手處理掉我的徒弟，當時那個孩子太痛苦了，我只想盡快結束這種痛苦。”
“所以你事到如今還這么想嗎？你覺得這樣做，那個孩子會輕松嗎？”
“我可能也一樣。”周業的手勁輕了些許，確保時睿可以正常呼吸，但是仍然沒有放手“只是在為自我滿足找借口罷了。”
嗯？！
時睿一時間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困惑地看著他。
“那個孩子即使處于絕望的狀態下，也努力地想抓住身邊的幸福，我卻很草率地下定論，想要結束那孩子的努力。”周業的語氣中后悔的成分變多了，自己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現在想來還真是愚蠢至極。
“我決定放棄這場試煉，但與此同時，我感激這場試煉。”所有的東西都說出來，他終于可以釋然了，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可以彌補自己生前的過失。
在漫長的考慮之后，周業最終選擇拒絕完成試煉，拒絕傷害生前最珍視的人，并且決定要竭盡全力救活那個孩子。
“那么，大叔你松手，我、我也……”周業加重了掐他的力度，時睿知道對方這樣做只會讓自己的暈過去，并不會致死，他用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卻一點勁也使不上，身體變得軟趴趴的。
周業的臉在眼前模糊了，意識也漸漸消失了……
時睿聽到男人用訣別式地語氣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沒必要冒險，休息吧，孩子。”
等你醒來后，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時睿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如果還能開口的話，他很想和周業說：大叔，如果我真的是那個孩子，從現在開始……請讓我與您并肩作戰。
最后的意識里，周業呼喚了付敖，他對男孩說“接下來就拜托你了”，隨即便是散彈槍子彈離膛的聲音……
……
頭好疼，喉嚨也是，火辣辣的……
“你清醒了嗎？”兜帽男孩坐在旁邊看著他，語氣沒什么波動。
時睿用肘部支撐著自己坐起來，視線穩定后環顧四周，他還在原地，昏迷前的記憶銜接上了，心底浮現不好的預感，他問道：“付敖，現在是什么情況？大叔呢？”
男孩指了個方向，“自從時睿你昏迷過去后，差不多過了一刻鐘，狀況如你所見。”
槍聲在那邊繼續響起，彰顯著兩個男人的戰斗還未結束。
那是……
明知道肯定不會看錯的，時睿還是慌張地想跑過去確認，突然站起導致眼前一黑，他險些摔倒，好在付敖及時扶了一把。
血！
離他們這么近的距離，不可能是居易的，周業竟然落了下風嗎？還受傷了……
戰斗還在繼續，不行，不能這樣。
男孩的眼睛瞇了瞇，像是看透了少年的心思，“你是打算去幫忙嗎？”
“躲開！別想阻止我！”時睿見付敖站在他面前，以為對方想妨礙他，猛地把他推到一邊，自己調整跌跌撞撞地步伐跑向槍聲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