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題固然擺在面前,可眼下更要緊的是白骨蜘蛛的毒。
蕭逸是乃神之體,那毒雖強(qiáng)(qiáng)悍,卻也不會(huì)(huì)要了他的命。可夢(mèng)(mèng)蘭就不同了,這么長(zhǎng)的時(shí)(shí)間里,她體內(nèi)(nèi)的毒已經(jīng)(jīng)深入骨髓,從她泛著幽綠色霧氣的臉上就可以看得出來(lái)。
“夢(mèng)(mèng)蘭……”
她的力氣已經(jīng)(jīng)無(wú)法支撐身體站立了,幾晃之下,就倒進(jìn)(jìn)蕭逸懷中。
“公子……夢(mèng)(mèng)蘭恐怕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從天諭城到……這破草屋,我陪了公子二十六年……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夢(mèng)(mèng)蘭!你別說(shuō)了!”蕭逸從未這樣焦急過(guò),“你要活著!你答應(yīng)(yīng)我娘要一直陪伴我的!你答應(yīng)(yīng)過(guò)的!”
夢(mèng)(mèng)蘭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摸到了他的臉頰上,那流出黑血的嘴角露出了艱難的一笑。
“公子……對(duì)(duì)不起……夢(mèng)(mèng)蘭沒(méi)能守住承諾……對(duì)(duì)不起……”
“不要說(shuō)對(duì)(duì)不起!不要說(shuō)對(duì)(duì)不起!”蕭逸大聲喊著,可他很是無(wú)助,更是絕望,“都怪我!我就該用我的肉身為你換取解藥!都怪我!是我對(duì)(duì)不起你!是蕭逸對(duì)(duì)不起夢(mèng)(mèng)蘭!”
“公子……咳咳……”夢(mèng)(mèng)蘭掙扎著想要坐起來(lái),可咳出了一口黑血,身子又蜷縮了回去,她有氣無(wú)力的說(shuō)道,“不怪公子……其實(shí)(shí)……你我都知道……就算公子把肉身給他……他也不會(huì)(huì)給我……解藥……”
蕭逸也不顧自身受著重傷,瘋狂的將自己的氣力渡給夢(mèng)(mèng)蘭,雖然他知道這樣也只不過(guò)是拖延個(gè)(gè)一時(shí)(shí)半刻而已,可夢(mèng)(mèng)蘭是他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的親人、愛(ài)人,他對(duì)(duì)夢(mèng)(mèng)蘭的情,早已超越了主仆、朋友。
夢(mèng)(mèng)蘭用盡最后的力量拉開(kāi)蕭逸為她渡氣的手,說(shuō)道:“公子……不要白白浪費(fèi)(fèi)氣力了……以后夢(mèng)(mèng)蘭不在公子身邊……公子要……要好好照顧自己……公子……夢(mèng)(mèng)蘭走了……”
話音才落,夢(mèng)(mèng)蘭的身體猛地沉了下去。這一沉,蕭逸的心中就像是大壩泄洪,淚水涌出眼眶。
他仰天長(zhǎng)嘯,喊道:“夢(mèng)(mèng)蘭!為什么!為什么我愛(ài)的人要一個(gè)(gè)一個(gè)(gè)棄我而去!為什么!”
這一刻,天降大雨,傾盆而下。
蕭逸只覺(jué)心頭一緊,噴出一口黑血,腦中如炸雷般轟鳴,心目閉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過(guò)去了多久,被這場(chǎng)戰(zhàn)(zhàn)斗幾乎毀滅得支離破碎的朧渝村中,到來(lái)了兩個(gè)(gè)人,他們正是所有人都以為在十年前就死了的蕭陌和凌仇。
他二人看到整個(gè)(gè)村子都是一片死寂,就開(kāi)始四處找尋起來(lái),終于在那碎裂的破屋外找到了蕭逸。
這種情景,就算不問(wèn),也知道發(fā)(fā)生了什么。
蕭逸昏厥,夢(mèng)(mèng)蘭和那個(gè)(gè)被黑衣人帶來(lái)的孩子都已經(jīng)(jīng)死了。
他們將孩子和夢(mèng)(mèng)蘭的尸體埋葬在破屋后面,又費(fèi)(fèi)了好一會(huì)(huì)兒功夫才救醒蕭逸。
當(dāng)(dāng)蕭逸醒后,他喊出的第一句話是:“夢(mèng)(mèng)蘭!”
蕭陌無(wú)奈的搖了搖頭,叫他冷靜下來(lái),這才告訴他已經(jīng)(jīng)埋葬夢(mèng)(mèng)蘭的事情。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蕭逸再次醒來(lái)后,他的雙眼又恢復(fù)(fù)了正常,而那心目卻再也無(wú)法開(kāi)啟了。
“十年前,你和夢(mèng)(mèng)蘭姑娘從萬(wàn)弩炮下救了我和凌仇,沒(méi)想到如今她卻遭此橫禍……”
凌仇知道失去至親之人的感受,他拍了拍蕭逸的肩膀,說(shuō)道:“我和蕭陌這次來(lái)尋你,也和你們遇到的這個(gè)(gè)妖人有關(guān)(guān),十年來(lái)我倆隱匿蹤跡,暗中探查,終于得知了他就是玄始帝,不,應(yīng)(yīng)該叫他曼禹辰。”
蕭逸的神情非常古怪,他的臉上已經(jīng)(jīng)看不出悲痛的樣子了,而是顯得十分平靜,只是這平靜中帶有心死的感覺(jué)。
哀莫大于心死!
“我知道是他。”蕭逸說(shuō)道。
這時(shí)(shí),蕭陌嘆了口氣,說(shuō)道:“那你有什么打算?我和凌仇是打算要……”
“毀滅!”蕭逸平靜的說(shuō)出了這兩個(gè)(gè)字,他甚至都沒(méi)有聽(tīng)完蕭陌的話。
凌仇驚道:“毀滅?不,我們的打算是一起去新圣城殺了玄始帝,這已經(jīng)(jīng)是我做的最壞的打算了,雖然玄始帝是我的大哥,可曼禹辰奪舍已久,顯然是把我大哥的神識(shí)(shí)磨滅掉了,我們只能選擇殺掉他。”
“毀滅!毀滅一切!”蕭逸的平靜表情和他所說(shuō)出來(lái)的話完全不一樣,“他殺了夢(mèng)(mèng)蘭,我不管他是誰(shuí),他都要死!我還要這天下為夢(mèng)(mèng)蘭陪葬!”
“你瘋了!”蕭陌起身說(shuō)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怎么可以這樣做!”
凌仇拉了蕭陌一把,低聲道:“蕭逸不太對(duì)(duì)勁,你少說(shuō)兩句吧,我們就在這里陪著他,我想他就是氣話而已。”
這時(shí)(shí),蕭逸站起身,轉(zhuǎn)(zhuǎn)頭走向埋葬夢(mèng)(mèng)蘭的地方,對(duì)(duì)他二人說(shuō)道:“你們?nèi)プ瞿銈兊拇蛩憔禿昧耍揮門闃遙也恍枰!?p> “你……”蕭陌又是氣憤又是無(wú)奈,可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自己也沒(méi)了辦法,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泄了氣般,說(shuō)道,“罷了,我知道無(wú)論我再說(shuō)什么都無(wú)濟(jì)(jì)于事,只希望你沒(méi)有真的被這仇恨迷失了本心。”
蕭逸站住了腳步,可什么話也沒(méi)有說(shuō)。
這一幕像極了十年前凌仇準(zhǔn)(zhǔn)備隱匿前的樣子,那時(shí)(shí)候,他站在大漠中,遙看著赫里城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食言了,沒(méi)能永遠(yuǎn)(yuǎn)守在岳靈的身邊,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身份離開(kāi)赫里沙漠的,更不知道自己這個(gè)(gè)選擇到底是對(duì)(duì)是錯(cuò)(cuò),他安慰自己,曼禹辰借著自己的身體傷害了岳靈的心,那就是不可饒恕的罪。在某一個(gè)(gè)瞬間里,他甚至也想把自己內(nèi)(nèi)心的恨發(fā)(fā)泄給這個(gè)(gè)天下,即使他很清楚天下是無(wú)辜的。
“我們走吧,他的確不需要我們。”
聽(tīng)了凌仇的話,蕭陌意識(shí)(shí)到他說(shuō)的沒(méi)錯(cuò)(cuò),如果你沒(méi)有親身經(jīng)(jīng)歷過(guò),就不要以過(guò)來(lái)人的身份去指點(diǎn)(diǎn)別人什么是對(duì)(duì),什么是錯(cuò)(cuò)。
這世上的大多數(shù)(shù)事情都沒(méi)有對(duì)(duì)錯(cuò)(cuò)之分,而大多數(shù)(shù)人所做的選擇也沒(méi)必要考慮到天下。
心目閉合,就是心死了。
一個(gè)(gè)心死之人,你還要?jiǎng)袼櫦斑@天下么?
心死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