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日子里，我們相依為命。他每天讀書、寫字、采藥，我就陪伴在他左右，一刻也不離開他。那段日子是一段真正的歲月靜好的日子。”

　　夜櫻緩緩端起茶杯，咽了一口茶，臉上依然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那滄桑的容顏，仿佛因為這個微笑，而變得明媚了起來。

　　“后來呢？”我忍不住問道。

　　“后來……后來……”

　　夜櫻臉上那明媚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她低下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蹙著眉毛抬起頭來，說：“后來……他死了。”

　　“啊？”我發出驚呼。

　　夜櫻的表情漸漸變得憂愁，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紅，兩行淚劃過她的眼角。

　　“是那條蟒蛇干的，”夜櫻的聲音里帶著恨意，“那條蟒蛇終究是來尋仇了。曾經就聽說過，蛇這種生物是最記仇的，要么你就把他弄死，要么你就等著被他弄死。所以最后顧生香，被他弄死了。”

　　夜櫻的肩膀因為她的啜泣而微微抖動。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她回憶到當時的場景時，還是會難過。

　　“在一個夜晚，蟒蛇突襲了我們。這一回，蟒蛇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顧生香。當時已經是深夜了，我睡著了。不知為什么，我睡得特別沉，平時有個風吹草動我都會醒來，可是那一次沒有。

　　“當太陽升起，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時，我才睜開眼睛。我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顧生香。血泊旁邊是一條彎彎曲曲的血痕，我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那條蟒蛇留下的痕跡。顧生香奄奄一息，我撲進他的懷里哭泣。他用盡全力地睜開了眼睛，艱難地抬起手臂，撫摸著我的背。

　　“他蠕動著嘴唇，我知道他有話要對我說，我把耳朵湊近他的嘴巴，屏住呼吸，用心地聽他在說什么。過了很久，我終于聽到了。他說，下輩子，他還是他，我還是我，我們繼續在一起。說完這句話，他就徹底地咽氣了。”

　　夜櫻嗚嗚地哭泣，淚水滴在了地板上。

　　“他死后，我一直守候在他身旁。我不許其他動物靠近他，不許蒼蠅叮咬他，他的肉身被我保護得完好無缺。然而我不知道的是，他的靈魂也一直守候在我身邊，只是我看不到他。直到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也就是他死后的第七天，他的魂魄才終于得以讓我看見。他告訴我他要走了，他要在忘川河邊行走三百年，然后才能轉世投胎。他要我三百年后去鄰村的大莫橋上等他，他一定會出現。”

　　“那他出現了嗎？”我問。

　　我完完全全被夜櫻和顧生香的故事吸引了。他們的故事里，流淌著凄美。

　　“后來，我用心地修煉了三百年，我修成了人形，終于可以直立行走了。我走到大莫橋上，無論刮風下雨，都不離開。我從春天等到夏天，從夏天等到秋天，從秋天等到冬天。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每天都會下起鵝毛大雪。積雪很深很厚，我站在雪地里，就和那白茫茫一片的雪景融為了一體。我不怕冷，我只想等到顧生香。三百年了，他終究還是來了。”夜櫻欣慰地說。

　　“他變樣了嗎？”我問。

　　我的余光瞟到了顧齊，我看到他的表情格外認真，還有顧琛，也聽得入神極了。他們對于父親的了解，少之又少。從夜櫻這里聽到的故事，大大彌補了他們心中那缺失的父親的形象。

　　“他沒有變，”夜櫻很篤定地說，“在我眼里，他從來沒有變過。我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

　　這時，白須大師嘆了一口氣，說：“世間之事，都是因果。前世之因，后世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