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一個小小的三角形平安符躺在手心，出乎意料的令心里的恐懼消散了些，以前去寺廟里求過，換了好幾個也沒什么用，直到換了個學校上學。

　　年璃低頭看著掌心的平安符，上邊露出一截紅色字跡的咒語，有點熟悉的記憶涌上來，似乎在哪兒見過。

　　一旁的楓橋坐不住，伸著脖子湊近細看平安符，突然出聲道：“這個紅色的字跡和你后頸處的那個有點相似，不過這個平安符的符咒應該是長長的一連串，你那個只有一枚金幣大?！?p>　　這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扔了塊石頭，砸起一朵水花，漾開層層波紋，張老和卡洛趕忙起身，走到年璃身后，拉下領子觀看那個一枚金幣大小的符咒。

　　“這是什么意思？”張老并不精通畫符，他知道許許多多奇怪的上古流傳下來的印記，眼前的古文字雖然認識，但從未見過此類咒語。

　　“長生，”卡洛忽然出聲，話音未落又停了下來，仿佛剛才說錯了，話到嘴邊過了幾圈，才慢慢開口道：“是與祝由術相近的一種專治疾病的術語，應該是先用祝由術把人治好了，再在后頸處加了一道保護屏障，是保障身體健康的意思?！?p>　　卡洛把衣領給他整理好，像醫生似得繞到椅邊坐下，往后一靠，開始詢問病情，“你小時候是不是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住院什么的？”

　　“沒有，”年璃搖搖頭，“接觸過別人養的鬼后生了場大病，到現在就胃不太好，其他都沒事。”

　　“這樣啊……”卡洛伸手托住側邊下巴，垂眸思索了片刻，輕聲自語般說道：“言哥的異能力到現在我都沒搞明白，按照運用出來的效果來說，應該有三種，最常見的一種是可以令所有異能力無法使用，有點封印的意思。

　　這種能力在歷史上無跡可尋，傳說中鬼魂界的統治者不受異能影響，還可以讓人用不出超能力。

　　第二種就是封印，早年沒見他用過，后來才慢慢有，大概是修靈力修出來的。

　　第三種是巫醫之術，用過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相對于其他醫生一天到晚忙著救人，他拿起手術刀的時候就是大開殺戒的時候，嘖~一點都不像個醫生?！?p>　　張老靠在藤椅上，手指在扶手上有節奏的一下一下點著，面色嚴肅，就跟樂呵呵的財神爺突然不笑了一樣，讓周圍的氣氛凝重起來。

　　“他可從來不會輕易使用巫術救人，”張老停下手下的動作，正經道，“曾經網上流傳過一則預言，說世道不寧、社會亂象，將會有一位神明降世，來拯救天下蒼生。

　　子言看到后只說，要是他是降世的神明，他才不會拯救世人。像他這種思想，要是他是神明，我們人類可就真的自生自滅了?！?p>　　長長的落地玻璃窗外幾抹陽光透進綠葉叢，稍顯黯淡的陽臺乍然明亮了起來，有植物擋著愈發躁動的陽光，讓人能夠長時間愿意待在陽臺上。

　　年璃抬起胳膊摸了摸后頸處，沒有什么感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人寫上去的。

　　這個符咒還是沈默冉追云朵時，為了獲取信息討心上人的歡心，‘偷窺’發現的。通過后援會他可知道了不少自己沒有注意到的事。

　　楓橋仰頭觀看頂上掛著的鳥籠，活潑的小東西住在里邊，也沒有擱鳥食罐，這就是個裝飾品。

　　“神明不救世人，”楓橋輕聲疑惑道，接下去畫風一轉，恍然大悟似得說：“神明為什么一定要救世人？他們自己開開心心的活著多好，干嘛非得下凡受苦受難，世人愚昧就讓愚昧好了，他們可以創造新的世界玩嘛?！?p>　　“被神明放棄了，”景行半醒不醒的插話說，“我還從來沒想過神明會作出棄權的選擇，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沒什么問題?！?p>　　“嗯，”年璃把平安符上纏繞的紅線一圈一圈解下，“亂糟糟的，換做是我我也放棄?！?p>　　“就是這么說！”楓橋見有人順著他的思路聊下去，心情雀躍起來，“人家有一大片樹林，干嘛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這個世界不好就換一個，都是神明了，還能被愚昧的世人道德綁架？”

　　卡洛略微歪頭看年璃拆線，頓了一會兒，方才想起原先來這里要問的問題——取魂養鬼的用處。

　　直了直身，把話題強行扭回來，“聊回正經問題，為什么有術士殺人取魂，魂取了之后養成的小鬼用來做什么。

　　一般術士不會用殺人取魂的方法養小鬼，工作量大，來錢慢。市面上買賣的小鬼通常用于招財，改變事業運，供奉不好會遭到反噬。

　　而坊間流傳的取魂養小鬼，到現在還是傳言而已，到底事情的真相如何，以法醫鑒定為準。”

　　“這不說了和沒說一樣么?！睏鳂蚯穆曕洁斓溃洑v過被邪祟攻擊，想知道的是如何躲避或者說是驅散它們，以保證自身安全。

　　張老一拍大腿，起身往房間里邊走去，等年璃把紅線穿過平安符，打了個結，才慢悠悠地拿著一個籃球大的葫蘆走出來。

　　把葫蘆往桌上輕放下，擺弄了下方向和葫蘆塞，神神秘秘地說：“這個葫蘆里邊住著一只鬼，厲鬼，一到晚上的時候它就掙扎，葫蘆就會抖動?！?p>　　周圍環境密閉，沒有風吹過，也沒有突然地震，桌面很平整，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葫蘆細微的動了，驚得所有人一緊張。

　　大家不約而同的將身體往后面倒去，見它停下來，立馬往房間里面跑，能離葫蘆多遠就多遠。

　　張老像個吹起的氣球似得，一邊跑一邊指著卡洛念叨，“都是因為你，平時它都不動的，大師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我命中的災星、小人！老頭子我早晚毀在你手里！”

　　“這時候您就別再說我了，”卡洛哭喪著臉有點委屈道，“趁言哥還沒走，去找他把這小鬼給治了?！?p>　　正在臥室里收拾衣服的慕子言，一邊疊著衣服放進行李箱，一邊在心里估計監獄里暖氣到底暖不暖，冬天的衣服得帶多少。

　　祈佑站在一旁，手里拿著本子和筆，聽慕子言說去探監時帶些什么東西，手下刷刷地記著。

　　“……監獄里面條件差，應該沒茶葉，有也沒法喝，茶室柜子的最上邊有收藏了幾十罐茶葉，一個月取一罐，每年特定時期會有人送茶葉過來，那時候就換新茶。

　　鵝絨被帶兩套，還有枕頭，每個月都帶，監獄里面應該沒有洗衣機，再給帶幾件衣服，還有生活用品，水杯、衣架、臉盆、洗衣液、毛巾……

　　總之，平時要用到的東西都給帶一些，你把本子給凌霄，他會準備好的，到時你拿著包裹瞬移到門口，有人會檢查?！?p>　　“嗯，”祈佑邊寫邊點頭，“記好了?！?p>　　當事人沒有自己是去坐牢的這個概念，教科書般大的筆記本，事無巨細，洋洋灑灑地寫了十來頁，完全看不出是去蹲監獄的，跟住酒店幾乎沒差別。

　　監獄在慕子言眼里那就是個安全區，除了沒法四處走動，其他都可以接受，因為他會下意識的全部忽略，然后換上自己帶的東西，在巴掌大小的房間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慕子言收拾好衣物，拉上拉鏈扣上扣子，提起行李箱走到房門口，而祈佑站在衣柜前換衣服，拿上筆記本瞬移到玄關處。

　　準備就緒，打開門邁出去，走廊上慕子言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小祈佑，倆人慢慢地走著，氣氛略微傷感，忽然迎面而來一陣疾風。

　　迎面跑來的幾人在距離慕子言三米處一個急剎車，跑步帶起的風拂過提著行李箱和拿著筆記本倆人的臉，突如其來的人造風把一大一小吹愣了下。

　　“集體送行？”慕子言看著擋在路中間的幾人開口道，“我晚上才走，至少也得等米昂回到他爸手里，圣那給五區施壓要把我五馬分尸，你們再露出這么緊張的表情比較符合劇情?！?p>　　“不是！”卡洛連忙擺擺手，“鬧鬼了！大白天的葫蘆動了。”

　　慕子言的視線在不遠處的幾人身上一掃，注意到年璃手里緊握著某樣東西，長長的紅線掛在外邊，掠了眼心道：是平安符吧。

　　把行李箱遞給卡洛，牽著小祈佑穿過貼墻站著的幾人，低頭詢問小孩：“怕不怕被關起來的鬼？”

　　“怕。”小孩不假思索的說。

　　“那記得一定要跟著北宮，鬼都怕他，都躲著他走的。”

　　“好。”

　　走了十來分鐘，終于到達目的地門前，卡洛抱著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而張老和年璃四人則是躲得遠遠的。

　　慕子言讓小祈佑站在門口等，自己伸手輸了幾個數字，然后不急不緩地走進去。

　　“都沒問密碼，輸一次就進去了？！”楓橋眼中填滿了震驚，轉頭看向張老，眼中的意思是：密碼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張老搖搖頭，“他的腦子可不是說說好使的，第一次見面時我還以為他是偵探，再次見面以為是法醫，第三次見面覺得是特種部隊出來執行任務的，后來才知道是個情報販子?！?p>　　話音剛落，慕子言就從里面走出來了，手里還拿著剛剛的葫蘆，葫蘆在他手中很是安靜，就好像只是個普通葫蘆。

　　慕子言不緊不慢地說：“午時陽氣最強的時候送它走。”葫蘆乍然抖動起來，緊接著一層薄薄的黑氣籠罩住葫蘆，還未來得及看清，整個葫蘆消失在空氣中。

　　“好了，”慕子言一臉輕松地拍拍手，“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