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剛一回宮,堆積數日的政務排山倒海而來,其中首要一事,就是處理城防軍統領一案。
陸錚邁著一貫穩健的步子,在景珩回宮第一時間,來到紫宸殿回命。
景珩平視著陸錚走近,他依舊挺拔英朗,舉手投足間盡是豪放不羈。只是棱角分明的下巴冒著青青的胡須渣,這讓他英挺的氣質平添了幾分憔悴憂郁之感。
景珩笑著迎上前,拍著陸錚的肩膀,做著兄弟間的親密動作。
而陸錚向來堅定的眼眸少有的閃過一絲猶豫,“陛下,微臣……”
景珩等著他的下文,而陸錚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你可是想要告訴朕,你與寧妃之間的傳言?”景珩平淡地開口。
陸錚緊抿著的嘴角,有了一絲松動,他微怔片刻頷首。
“哈哈哈哈,朕心里清楚,此事不過是有人處心積慮要中傷你與寧妃。朕相信寧妃,也相信你的為人?!?p> 景珩一口氣說完,沒給陸錚說話的機會,接著道:“好了,此事放一邊,以后無需再提。和朕說說城防軍統領一案吧?!?p> 陸錚眼中一閃而過復雜的情緒,接著很快平復,正色道:“原本我們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可是他們實在可惡至極,死不認罪,原本我們想順藤摸瓜,找到鳳無極罪證的計劃也泡湯了。”
“他們打著污蔑你‘大權獨攬’、‘意圖不軌’的由頭,量你不敢對他們用刑,好逃脫罪責,真是好心思啊。只是朕不知道,這些人是真的這般能隨機應變,還是有人暗中指點?!?p> 景珩畫外音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陸錚眼眸微沉,神色不定。
午間時分,小喜子趕著進來通報,說皇后娘娘請陛下前去棲梧宮用膳。
景珩腦海里出現那張高傲美艷的臉,鳳初姀,你當真這般善妒歹毒,竟然不惜陷害寧安與陸錚,難道不知,你每次做下這種行徑,都會讓我心里對你多幾分厭惡嗎?
“陛下,去嗎?”小喜子見景珩一時沒有答復,又問了一遍。
“去,為何不去?”她既然自取其辱,朕又怎么能不滿足她?
踏入棲梧宮,宮中花簇繁茂,鮮艷的鳳仙花正肆意伸展著嫵媚的腰肢,露出絢爛的笑意,迎接著景珩的到來。蜜一般的馥郁香氣,沁人心脾,令人微醺欲醉。
看來朕不在的這些日子,她,過得挺好,景珩心中輕笑。
還未及內殿,便見著金絲羽花邊的衣袂,翩翩然入了眼。
“陛下萬安!”鳳初姀欣喜的福身喊道,語氣里盡是驚喜歡暢。
景珩皺著眉頭徑直往內殿走,那明艷的金黃,怵得人眼睛疼。
鳳初姀身體微怔,仍然維持著臉上的歡笑,迎進了屋子。
一盤盤精致的佳肴菜點端了上來,擺滿了整張桌子,景珩眼里閃過一絲復雜,夾起了一塊雪酥酪。
這模樣做得甚是精致小巧,沾著椰蓉拉著糖絲,千層酥皮裹著奶汁,入口酥脆絲滑,景珩放下了筷子。
一旁陪膳的鳳初姀被景珩突然間地打破沉默,神色驚疑地看著他,“陛下……”
“皇后當真好興致啊,朕在棲梧宮一路走來,再到飯桌上的美味珍饈,看來朕不在的這些日子,皇后過得相當不錯啊?!本扮駴]好氣地低聲說道。
“就這么塊小小的雪酥酪,從柳州運到京都,想來都費了不少心力吧?!?p> “陛下,臣妾知道您以前很愛吃這口……”
“啪!”景珩擲下了筷子“哼,朕寧可不吃這口美味,也不愿在這國庫緊縮的關頭,為口吃的大費周折。”
“你身為一國之母,豪奢妄為,奢靡無度,可有半點為國為民的心思?”景珩諷刺道。
鳳初姀的眼中泉眼已涌滿了水,亟待決堤。
“你再對比青鸞宮中的用度,心中就沒有半絲羞愧嗎?”景珩接著出口的一句話,就像最后一根稻草,種種地鞭笞在鳳初姀的心上。
泉涌而出的淚水打濕了她精致的臉龐,自衿的驕傲退了一半,她顯得有些狼狽、有些頹廢。
“陛下今日前來,究竟是為了訓斥臣妾奢靡,還是……還是想來為寧妃出一口氣?”鳳初姀抿著嘴角,冷傲的眼神直視著景珩。
那眼神令景珩心中很是不舒服,他側過頭回避鳳初姀的視線,冷冷開口:“朕問你,污蔑寧妃和陸錚,造謠生事的人是不是你?”
“呵!”景珩話落,鳳初姀嘴角輕搐,“說到底,你就是為了她!”鳳初姀神色黯淡,自嘲了一聲。
“你承認了?為什么這么做?曾經朕以為你只是任性、驕傲、大小姐脾氣。沒想到你竟然會這般陰狠手辣,為爭寵不擇手段!”景珩喝道,眼里不夾一絲情感。
“是!我陰狠手辣,我不擇手段,我不喜歡寧妃,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鳳初姀紅了眼,失了理智地大喊道。
景珩瞧著她瘋狂落魄的神色,眼里觸動,語氣上依舊冷漠:“不可理喻!”他一聲落地,揮袖出了殿。
“陛下,陛下!陛下還請留步!”盈緗急急叫喚著拖住景珩的衣擺。
景珩厭惡地推開,“有何話說?”
“陛下冤枉娘娘了!娘娘她……”盈緗急著辯駁。
“住口,你的主子都已經認了,你個奴才還要扯謊?”景珩怒道。
“沒有,沒有陛下,請陛下相信娘娘,這些事都不是娘娘做的?!?p> 她瞥見擱在桌上的雪酥酪,急忙道“那雪酥酪,不是從柳州運來的,而是娘娘親手做的。娘娘知道陛下愛吃,便特意學了手藝,每次陛下來棲梧宮,娘娘都要親自下廚房做這道小點?!?p> 景珩的目光在那雪白色的小點上停留良久,然后心煩意亂地偏了視線,“她愛做,便讓她做吧,朕不會再來棲梧宮用膳?!闭f完,景珩大步離開,不愿多待片刻。
“陛下,陛下……娘娘是真心愛您啊,您聽娘娘好好給您解釋啊……”盈緗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大喊。
陛下在為寧妃在棲梧宮大鬧一場,與皇后娘娘不歡而散的消息,在宮中瞬間傳開,一時間竟壓住了寧安與陸錚的流言,成為宮中新的飯后談資。
畢竟帝后八卦才算是這深宮院落的人們,僅有的莫大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