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刀兵之聲漸稀,見(jiàn)慕喻遲與那大漢戰(zhàn)(zhàn)斗正酣,柳沾衣欲上前助拳,忽地鼻尖傳來(lái)一股若有若無(wú)的味道,她渾身一震,道:“這不是師傅她的……”這味道漸漸遠(yuǎn)(yuǎn)去,來(lái)不及多想,柳沾衣提氣縱身,追了上去,不多時(shí)(shí),便來(lái)到一處空曠之地,月朗星稀,蟲(chóng)鳴陣陣,顯得格外寂寥。
“天南萬(wàn)蠱門(mén)的圣女?”一個(gè)(gè)嘶啞的聲音響起,像是粗糲之物與瓷器剮蹭,刺耳得很:“比我想象的,還年輕許多。”
東……東、北!柳沾衣留心聽(tīng)這聲音,眉間一凝,抬手射出一粒梅花鏢。
“嗆啷!”隨著這金石相撞之聲,柳沾衣眼前便出現(xiàn)(xiàn)一道窈窕倩影,但見(jiàn)她全身只著一襲黑袍,唯有腰間用銀色鏈條反復(fù)(fù)幾圈纏繞起來(lái),勒得那細(xì)(xì)腰越發(fā)(fā)盈盈不堪一握,酥胸則高高挺立,奪人眼球。黑袍的紗帽遮住了這女子上半張臉,僅露出個(gè)(gè)尖尖下巴,和一張殷紅的菱唇惹人遐思。
“哼,藏頭露尾,也不知是什么小毛賊!”柳沾衣嘴上嘲諷,手上卻半點(diǎn)(diǎn)不敢松懈。
“哦?小毛賊?哈哈哈!”那沙啞聲音笑了起來(lái),卻是越發(fā)(fā)刺耳。
“便是你師父來(lái)了,也沒(méi)資格這么喚我呢,小姑娘。”說(shuō)話間,她抬手取下紗帽,露出一張風(fēng)(fēng)情搖曳的俏臉,細(xì)(xì)眉上揚(yáng)(yáng),鳳目細(xì)(xì)長(zhǎng)(zhǎng),眼尾一粒朱紅痣,竟是一個(gè)(gè)浸透了人間風(fēng)(fēng)情的絕美女子。
“你認(rèn)(rèn)得我?guī)煾福俊繃?guó)沾衣又出聲問(wèn)禎好拖延時(shí)(shí)間催動(dòng)(dòng)袖中王蠱,即便這人尚未出手,柳沾衣已然知道她絕非善茬,鬢角甚至都滲出微微粉汗。
“那時(shí)(shí)候我還不是這什么禍獄獄主,但被那一只雪白的小腳踩在臉上,我便是死了也甘愿,誰(shuí)知她呀,竟說(shuō)怕污了她的腳。嘖嘖,與你這小丫頭不同,那可真是個(gè)(gè)艷絕的女子呢!”那女子嘴唇一勾,露出點(diǎn)(diǎn)笑意來(lái),像是完全不在意柳沾衣在拖延時(shí)(shí)間,不緊不慢的朝她走來(lái)。
“……你就是黃泉樓的禍女?”
柳沾衣瞳孔一縮,暗道一聲!她自南詔出門(mén)前,先圣女便同她說(shuō)過(guò)幾個(gè)(gè)名字,九獄黃泉中的禍女便赫然在列,此人曾與先代圣女有過(guò)仇怨,還在萬(wàn)蠱門(mén)中竊走了不少至毒無(wú)比的毒物以及一本極為陰損的武功秘籍。
柳沾衣已知今日決不能善了,神色一肅,咬破左手無(wú)名指,以血飼蠱,起手便是自己的殺手锏,袖中蠱蟲(chóng)無(wú)聲無(wú)息的飛出,在夜色中毫不起眼。柳沾衣卻不去看它,只是牢牢盯著禍女的眼睛。
禍女蓮步輕挪,走著走著,右手卻自腰間一摸,將一捧熒光毒粉撒在了空中。
“哎呀,你們?nèi)f蠱門(mén)的王蠱可是厲害的緊,只不過(guò)還需要配合大成的《萬(wàn)蠱摧心經(jīng)(jīng)》才有威力。現(xiàn)(xiàn)在么……嘻嘻,這只小蟲(chóng),就是你這丫頭的王蠱么?”在熒熒綠光之下,一道血紅小點(diǎn)(diǎn)顯得分外扎眼,禍女右手一抓,便已將柳沾衣的本命王蠱抓在了手里,輕輕一捏,便化作了灰燼。
“你!噗——”柳沾衣萬(wàn)沒(méi)想到自己壓箱底的絕技竟在此女子面前形同兒戲,她本命王蠱被破,心頭狂跳,一口逆血止不住地涌了上來(lái)。
“小丫頭——”禍女走到柳沾衣跟前,朱唇微張,伸出舌頭在柳沾衣耳根后輕輕一舔:“姐姐我,可不是你這樣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能對(duì)(duì)付的呢。便是我這舌尖上的毒,也不是你一時(shí)(shí)三刻就能化解得了的。”
“乖乖把《萬(wàn)蠱摧心經(jīng)(jīng)》逐字逐句說(shuō)與姐姐聽(tīng)罷,可不能有什么小心思,因?yàn)檳墻?jīng)文內(nèi)(nèi)容,姐姐還是知道一些的呢。”眼瞧著柳沾衣身子逐漸搖晃起來(lái),禍女輕輕說(shuō)道。
“好在這丫頭身上有種奇特味道,這幾日我已聞得熟悉,尚能以此追蹤。柳沾衣啊柳沾衣,你可別出什么岔子啊……”慕喻遲嗅了嗅,躍上墻頭朝著北邊曠野疾馳而去。他心急步快,奔走若風(fēng)(fēng),竟在平原上帶起陣陣破空之聲。
“給我住手!臨!前!皆!”不多時(shí)(shí),慕喻遲眼中便已看到兩名女子身影,見(jiàn)那中年美婦已將柳沾衣制服,還湊上前對(duì)(duì)著柳沾衣做著些齷齪舉動(dòng)(dòng),露出一股陶醉之色。慕喻遲一聲暴喝,密宗九字真言中的三般變化已然使出,他速度再次加快,如閃電般停在了那中年美婦身前,抬手便是一道凌厲掌風(fēng)(fēng),禍女大驚失色慌忙往后逼退。見(jiàn)柳沾衣身子搖晃欲墜,慕喻遲急忙湊上將其接在了懷里。
“你也是黃泉樓的人?不知又是九獄黃泉中的哪一位?”探了探柳沾衣鼻息,只覺(jué)氣機(jī)(jī)尚存,慕喻遲方才心下稍定,抬頭說(shuō)道。
雖避開(kāi)慕喻遲這一掌,卻也被其內(nèi)(nèi)勁震得真氣浮蕩。禍女雙眸異光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在慕喻遲臉上掃來(lái)掃去,方才嬌笑一聲,話音婉轉(zhuǎn)(zhuǎn)動(dòng)(dòng)人,竟然已和方才的嘔啞大不相同:“哎呀,這位小郎君莫非便是讓樓主大人心心念念的‘醉劍生’?果然是英俊得緊呢,可惜啊,姐姐我不好男色,若是換了我那采薇妹妹來(lái),怕還舍不得殺你呢~對(duì)(duì)了,姐姐我呀姓霍,樓主大人他志趣高雅,給我們九人湊了個(gè)(gè)九獄黃泉的名頭,我自然就是里面的禍獄獄主咯。”
慕喻遲卻不看他,見(jiàn)懷中佳人口邊血漬微微泛黑,雙眼微瞇,寒聲道:“你對(duì)(duì)她下毒了?”
禍女只管把弄發(fā)(fā)鬢,漫不經(jīng)(jīng)意道:“這丫頭可是用了蠱門(mén)里最狠毒的法子來(lái)對(duì)(duì)付姐姐呢,姐姐當(dāng)(dāng)然要小小懲——”
“拿解藥來(lái),否則你死。”慕喻遲不待她說(shuō)完便出聲打斷,慕喻遲輕輕將柳沾衣放躺于地,右手拔出腰間長(zhǎng)(zhǎng)劍,劍身受真氣鼓蕩,竟不住震顫鳴響。
“你贏不了,也跑不了。”
禍女見(jiàn)眼前男子殺意涌動(dòng)(dòng),面前笑容也逐漸斂起,喝道:“慕喻遲,你今日?qǐng)?zhí)意壞我樓中大事,怕是活不長(zhǎng)(zhǎng)了!莫說(shuō)你得了藏墨劍法便可這般肆無(wú)忌憚,樓主大人功參造化,便是于蒼真復(fù)(fù)活,也決計(jì)(jì)不再是樓主的對(duì)(duì)手,我奉勸你好生思量,盡快效忠于樓主,方能有一條生路!”說(shuō)著說(shuō)著,她語(yǔ)氣由冷轉(zhuǎn)(zhuǎn)暖,逐漸又笑意盈盈:“要我說(shuō)啊,慕少俠如此良才,入我樓中,地位必定猶在九獄獄主之上,到時(shí)(shí)你一人之下威風(fēng)(fēng)八面,要讓我給你這小情人解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慕喻遲搖了搖頭,漠然道:“廢話果然太多了,別怪我不給你機(jī)(jī)會(huì)(huì)。萬(wàn)蠱門(mén)手段高明,不可解之毒絕對(duì)(duì)不過(guò)一手之?dāng)?shù)。而你方才以唇舌用毒,此等毒藥藥性決計(jì)(jì)不會(huì)(huì)過(guò)于猛烈,否則你只會(huì)(huì)自受其害。”
說(shuō)著說(shuō)著,慕喻遲手中長(zhǎng)(zhǎng)劍嗡鳴之聲更盛,整個(gè)(gè)劍身都好似籠罩著一層微微白霧。
“所以,留你性命也是無(wú)用……”
“等等,等一下——”禍女驚呼,卻已來(lái)不及。
劍光暴閃,慕喻遲還是頭一次對(duì)(duì)人使出這般一往無(wú)前,有死無(wú)生的劍法。禍只覺(jué)生機(jī)(jī)已失,她慘聲呼號(hào)(hào),自袖口囊中揮灑出無(wú)數(shù)(shù)毒藥毒蟲(chóng),而慕喻遲劍鋒過(guò)處真氣如掃,藥?kù)F消散,毒蟲(chóng)肢解,竟不能阻擋分毫。
“好啊,你要?dú)⑽遙∥覀兙屯瑲w于盡!”
禍女花容慘敗,聲嘶力竭得呼喊,她面上顯露出一股灰黑之色,旋即張口一噴,一股腥臭氣息立馬散了開(kāi)來(lái)。這便是她自萬(wàn)蠱門(mén)中竊出的毒術(shù)(shù)秘傳“子午噬魄釘”,這般口吐氣罡如釘,不僅無(wú)堅(jiān)(jiān)不摧,更是帶著禍女淬煉了數(shù)(shù)百遍的劇毒之物。只是這功夫自口而出,每使一次便會(huì)(huì)毒入肺腑一層,但憑著這手段,禍女也著實(shí)(shí)毒殺了不少身手極為厲害的武林名宿。
慕喻遲見(jiàn)她口吐氣罡,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這般功夫他也不得不避其鋒芒,當(dāng)(dāng)下運(yùn)(yùn)來(lái)輕功身法,閃開(kāi)了這幾道“子午噬魄釘”。
“哈哈,你劍法再高,也近不得我身,我看你怎么要我的命!”
禍女臉上已是一副狂態(tài)(tài),她不顧功法反噬,拼命擊出無(wú)數(shù)(shù)氣罡。慕喻遲只覺(jué)氣罡又多又快,已是難以閃避,他立刻站定扎下馬步,雙掌左沖右突上抵下扣,竟是在氣行周天。
“參商不見(jiàn),星斗北辰……”
只見(jiàn)慕喻遲口中喃喃自語(yǔ),雙臂忽而扭曲成奇特弧度,忽而身體又不住搖擺,樣子雖然奇怪,但禍吐出的道道氣罡,到了慕喻遲身前半尺便驀然消失不見(jiàn),此等怪事,便是此時(shí)(shí)禍神色癲狂,也不由愣了愣。
“著!”
忽聽(tīng)慕喻遲輕聲一喝,他雙臂帶著身形原地一轉(zhuǎn)(zhuǎn),旋即雙掌推開(kāi),剎那間,無(wú)數(shù)(shù)道氣罡竟然自他雙掌射出,每一道氣罡,都分明是之前禍所用之“子午噬魄釘”的功夫!
禍瞪大雙眼,尚不及反應(yīng)(yīng)躲避,道道“子午噬魄釘”便都已打在了她的身上。
“你……轉(zhuǎn)(zhuǎn)移力道,反擊對(duì)(duì)手!這、這是離……離……,你是,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竟是………”
話音未落,禍女癱倒于地沒(méi)了動(dòng)(dòng)靜,堂堂一位黃泉樓九獄獄主,已是這般氣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