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歲寒劍裹好重新背在身后，慕喻遲輕輕活動手腳筋骨，看著前方不遠處透著幽幽綠光的密林，道：“我們就這么直接過去么，這百鬼集會不會有什么密令暗號之類的東西。”

　　“當日我和師兄分別逼問了那兩個響馬，今年百鬼集的接頭密令便是‘一見生財，天下太平’。”席今歌答道。

　　慕喻遲不禁笑道：“哈，敢情今晚是去陰曹地府，接頭的不會作個黑白無常打扮吧？”

　　席今歌邁步跟在慕喻遲身后，待他說完，莞爾道：“西南之地奇人異士甚多，其中陰風山的雙煞向來就打扮成黑白無常的模樣，這兩人平日多愛劫掠朝廷綱餉，今日多半也會來這百鬼集銷贓。”

　　慕喻遲點點頭，揮手替席今歌撥開去路上的雜枝，略帶疑惑道：“席姑娘，我往日對這百鬼集也略有耳聞，但卻不知道這樣的邪派大會究竟是由什么樣的勢力組織的呢？莫非是也是那黃泉樓？”

　　“就今歌所知，應當不是。”席今歌解釋道：“黃泉樓如今雖然氣焰興盛不可一世，但細細想來，卻也只是近三十年來的事情，百鬼集的起源卻要追溯到彼時亂世之中，一個叫‘九幽殿’的神秘門派。九幽殿本是許多年前蜀地最大的勢力，后蜀末帝孟昶最寵愛的花蕊夫人便是這九幽殿之人，后來太祖皇帝對蜀地用兵，九幽殿也在和蜀中正道的交鋒之中敗下陣來，但是其中還有不少高手在世，借著‘百鬼集’的名聲，仍舊有著不小的號召力。”

　　“原來如此。席姑娘，此間綠光越來越盛，想來我們是要到地方了。”

　　慕喻遲與席今歌二人漸漸走入密林之中，本是尋常的秋日山林景色，卻被叢林深處散發出來的碧綠磷光映襯地格外詭異。又行得數十步，便看見山林一側的藤蔓之中，露出了一處丈高的洞口，洞口上面還寫了一個猩紅的“鬼”字。

　　“是血，但卻并非人血。”慕喻遲輕輕沾了一些在鼻間嗅了嗅，道。

　　席今歌點了點頭，兩人沒有多說什么，一同走進了洞里。這山洞并不潮濕，每過十幾步，便在洞壁上點了火把，倒也沒有什么陰森可怖之處。過了半炷香的功夫，兩人終于有些能聽見人的話語之聲了。

　　“一見生財。”洞口末處是一扇石門，石門外守著三位黑衣黑袍的高大男子，見慕喻遲二人走過了，便即沉聲說道。

　　“天下太平。”慕喻遲回答，心中暗道這什么密令也太簡單了些，又或者九幽殿設下口令本就是做做樣子，他們可不相信有什么人膽子大到自己跑進這妖魔匯聚之地撒野。

　　見慕喻遲答對了密令，又戴著特制面具，男子側了側身子，冷聲道：“你們兩個有點太慢了，進去之后可要守規矩，不然你們活不過今晚。”

　　慕喻遲正欲拱手回答，卻被一旁席今歌請輕輕按住了右手，她壓低聲音，似帶著幾分不屑道：“哼，不過是九幽殿的看門小卒，若是下次還敢對本座無禮，管叫你立馬橫尸于此。”她話音一落，那三名男子卻不敢多言，躬身垂首看著慕喻遲與席今歌走進了石門之內。

　　“慕公子，你可千萬別和這百鬼集里的人客客氣氣，那會被一眼瞧出來你是正道人士假扮的。”走進石門后，席今歌輕輕提醒慕喻遲道。慕喻遲點了點頭，訕笑道：“還是席姑娘你心細。”

　　兩人抬首環顧了一下兩人來到的這間石室。雖然叫它石室，但占地卻極為廣大，似是將整座山的中間給掏空了，場地之間已經站滿了各路邪道人士，大多戴著鬼面，裹得嚴實得緊，卻也有一些人奇裝異服，在人群之中甚是扎眼。其中便有兩人作了黑白無常打扮，臉上涂白抹黑，只把防止中毒的面具掛在了脖子上，看來便是席今歌提到的陰風雙煞了。

　　“這些人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在這嘰嘰咕咕的，倒像是三姑六婆絮叨家長里短。百鬼集就是這樣而已？”慕喻遲與席今歌站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嘀咕道。

　　“眼下是大家各取所需，以物易物的環節，卻還沒到九幽殿出場的時候。”席今歌見慕喻遲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心中暗暗覺得好笑，不過仍是開口解釋：“按照以往規矩，若是有人覺得自己的贓物著實稀罕，怕像這般尋常交換不能滿意，便可將東西交給九幽殿，放到今晚的‘羅酆六寶’之內。換句話說，九幽殿每年都會在這些邪道之人帶來的貨物里，選上六樣最好的，然后由他們出面，進行公開的競賣。”

　　“原來如此，果然是邪魔外道，把竊奪別人的東西拿到這里公然叫賣，我倒要看看今夜的‘羅酆六寶’都是什么稀罕物事……”慕喻遲輕聲冷笑，心中忽然想到什么，對席今歌說道：“席姑娘，你說廖兄丟的那本《蝶戀花劍譜》是貴派祖師的手抄之本，如此珍貴的劍法秘籍，想必肯定會進入那‘羅酆六寶’之內了。”

　　席今歌也是頷首道：“的確如此，這劍譜之中有我浣花派劍法的種種精義，若是被對頭得了去，只要花費一番心思，便不難破解我派劍法的每招每式。對這些盤踞巴蜀的邪魔外道而言，《蝶戀花劍譜》確有莫大的吸引力。”

　　兩人正說這話，卻見場地間的邪道人士均向著石室中央聚攏而去，在那里有著一處較高的石臺，只是剛才慕喻遲看的時候，并沒有看到石臺上站著什么人。席今歌輕輕拽了拽慕喻遲的衣袖，示意兩人也湊到近處去。

　　石臺上立著一位模樣蒼老的男子，約莫已有六旬壽數，看上去倒是頗為慈眉善目，席今歌看了看這老人，皺眉道：“這老者應該便是九幽殿‘五方鬼王’中的‘泰煞’，泰煞在九幽殿之中年齡最長，武功在鬼王之中也排在第一位。當年正邪之戰時，家師便曾被此人暗器所傷。”

　　被席今歌稱作“泰煞”的老者見場地之中的人都已聚攏到自己這高臺四周，不由輕輕捻起雪白的胡須，朗聲笑道：“呵呵，感謝諸位還是一如既往的捧場。九幽殿的風格大家一向清楚，不喜歡拖泥帶水。大家都是為了‘羅酆六寶’而來，今日想必也不會令大家失望。”

　　“若是人都已到齊，那老夫可就要說一說這第一樣……”

　　“慢著！本姑娘可還剛到，有什么寶貝，先拿過來讓本姑娘開開眼！”泰煞話還沒說完，卻已被一聲少女的嬌啼打斷。席今歌兩人混雜在人群之中，慕喻遲聽到這個聲音，不由渾身一震，席今歌卻微微一笑，似乎并未沒有太過意外的感覺。

　　最后一個進入這扇石門的，正是南詔萬蠱門的圣女，柳沾衣柳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