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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該怎么做，余無心里就多少有了底氣，循序漸進著來。是的，他知道時間不多了，可逼得太緊只會適得其反。他將一切信息重新梳理一遍過后，想到了兩個有可能能夠獲得勝利的方法，而無論是那一個，他都需要讓木人爵士激動起來，不能再溫溫吞吞的了。
一切信息都表明，他是個多變狡詐，卻又不夠情緒穩定的家伙。所以想要打敗他，需要在情商下手，而非智商硬碰，就像是劍刃最好砍在柔軟的皮肉上而非堅硬的盾牌。
余無提出了一個問題：“木人爵士，你記憶中的第一件是什么?”
木人爵士是鬼，這一點不死人是確信的，雖然和亞楠城里遇到的不一樣，可他給余無的感覺，以及顯現出來的種種特征都足以說明其本質。
而鬼的本質，就是慘死的人類，有極為深切怨念的人類——這或許也是木人爵士會有這樣性情的原因。
其他鬼沒辦法溝通，但他可以。如果可以找到他的根源所在，或許就有辦法讓他主動放棄游戲。
爵士沒想到余無會問這種問題，爵士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不記得了。”
又是一只蝴蝶。
余無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碰壁了，說道：“不是說好要誠實的嗎?爵士。”
爵士對說謊這件事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只是反問道：“你也說過我們該輪流提問。所以，不死人，你記憶中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被土埋著，窒息，沒有頭緒，不知所措。所以，爵士你這里的規矩是不能說謊，但你看起來對此好像也...不怎么在乎。”
余無沒有父母，起碼，他記憶里沒有，他記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從黑土里拔出來。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還真是一點煩惱都沒有。只需要思考，單純的自問就得得到很多答案。
那感覺真是不錯。
不像現在。
木人爵士的體積又長大了一些，像是在提醒余無時間正在流逝。他說道：“噢~我是這里的主人，也是我的規則。但...這不是「我」自愿的。這里，以及這些規則，都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是你們人類的闌尾，都是我們的一部分。”
規則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生而」自帶的，那么這個規則對他的意義來說會是什么呢?防止他說謊?那些蝴蝶顯然不同意這個說法。
余無思考的同時在座位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他稍稍往前挪動了一些，并且將雙手放在了桌面上。
這次，他沒有受到阻攔。
“...那么，為什么你記憶中的第一件事是在土里，這對于不死人來說也不正常吧?”
木人爵士知道不死人?
余無立即問道：“我不知道，但...爵士你對不死人很熟悉嗎?”
爵士楞了一下，回答道：“不，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不死人。”
又是蝴蝶。
但，這一次的情況稍微有點不同。爵士竟然死死盯著從鼻頭飛出的蝴蝶，看著它一路飛出了天窗，表情里包含著錯愕和驚訝。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說謊了。
余無不管什么輪流提問了，再次問道：“你說謊了?”
“不，我沒有。”
又是蝴蝶。
“你不知道自己說謊了?”
“我沒有說謊！”爵士吼了一聲，結果又是一只蝴蝶飛了出來。他的身軀有些顫抖，遲疑了一下，才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說...”他在這里停頓了好一會，才說道：“我不知道剛才自己說的是謊言。”
終于，沒有蝴蝶了。
說完，他用碧綠的眼睛盯著余無，說道：“你想制造一個悖論?”
悖論?
“沒有。”余無直接回答道，爵士的問題重點在于余無是否想，這顯然是沒有的。
木人勛爵的反應說明了他本身對不死人是沒有任何認知的，這個事實非常重要。余無一遍在飛速思考的同時，隨口問道：
“什么是悖論?”
木人爵士說道：“一種把戲，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并沒有用。”
剛才的情況是，如果木人爵士直接回答「我說謊了」，這句話本身是實話，可既然是實話，就會和話語的意思相背，變成謊言。總之，最終的結果就會成為一個無限循環的邏輯，成為悖論。
說完，他問道：“為什么我會說謊?我的意思是...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在說謊?”說是提問，實際上更多的是自問。
余無身體前傾，回答道：“大概你只是不記得了，就和我的情況...差不多。你遺失了過去的記憶，在那段記憶里——你的過去，曾經見過不死人。”
木人爵士狠狠敲打著桌子，說道：“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現在！”
“嘿！你對我發怒是沒用的，你的認知和規矩發生了沖突，不是我的問題。”他引用了剛才木人爵士的例子，說道：“這就像是你的闌尾炎犯了。”
“啊啊！我就該把這無用的腸子給切掉！那愚蠢的童話故事！那可笑的橋段！該死的規矩！”
看來，或許木人爵士的內心深處，對于「現在」也存在著不滿。
余無察覺到時機漸漸成熟了，說道：“就我所知，木頭人的故事最后，他為了人性而放棄了神奇的石頭。”
“我不會將魔法石給你的！”他繼續敲著桌子。
“為什么?你害怕失去石頭會死亡嗎?徹底的。你已經沒有過去和未來了，是害怕失去僅有的現在嗎?”
“我就是不會！”他身體前傾，就如余無一樣。
“這個地方，這個規則，這個游戲，這個魔法石，它們對你的意義是什么?就和你說的一樣，是和那個童話故事里的一樣，是別人制造給你的闌尾甚至是病痛！人類只有一個闌尾，你顯然有很多！你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現在，我無法理解這種狀態，但在我的理解內，你就像是被困在了這里，重復著沒有意義的...人生。”
木人爵士的情緒更加不穩定了，他站在了橡木桌上，向余無走了過來，說道：“意義！意義！意義！那你告訴我，我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嗯?！一段被設計好的故事！而且，為什么需要有意義?我不是你們！我不是人類！我不是流動的水，也不是上升的火，更不是余燼的灰！我是一副被雕琢的朽木！”
木人爵士越過了火樹，身形越發高大，透過天窗，紫月撒下了點點光輝落在他身上。他站在余無面前，問道：“告訴我！我要如何打破這個僵局?我的意義是什么?”
“輸。”
余無輕描淡寫的吐出了一個字。這個問題他思考了很久了，自從游戲開始之前就隱約在思索。可無論怎么想，木人爵士想要打破這個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輸。
“你在這里，這個游戲里，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輸。一直勝利，你就會一直被困在現在，只有輸掉這場游戲，你才會創造出一個不一樣的未來。是的，你沒有未來，但不代表你不可以有。”
余無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是真切，他沒有說謊，他和木人爵士的情況還挺像的。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目標/意義)，只有現在。只是他又和爵士的情況不太一樣，因為后者受限重多，反而讓未來的存在清晰可見。但自己...
木人爵士哈哈大笑起來，盤坐在不死人面前，說道：“然后走進早就被設計好點結局之中?很好，也好。那么我就輸吧。”
他與余無四目相對，后者能看出木人爵士沒有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
卻...也沒有說謊?
就在此時，爵士補了一句：“不過，不是這一次。”
沒有蝴蝶，只有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