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內(nèi)(nèi)。
小艾喃喃念著咒語(yǔ)(yǔ),影之書(shū)(shū)慢慢顯現(xiàn)(xiàn)在她的掌心。虛影一般的影之書(shū)(shū)隨著小艾的咒語(yǔ)(yǔ),漸漸凝結(jié)(jié)成實(shí)(shí)體。金色封面的影之書(shū)(shū)靜靜躺在小艾的手掌上面。小艾將書(shū)(shū)交給周盈缶。
周盈缶看著金色的影之書(shū)(shū),封面上有幾個(gè)(gè)他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符號(hào)(hào)。他翻開(kāi)(kāi)書(shū)(shū)頁(yè)(yè),隨意瞄著,發(fā)(fā)現(xiàn)(xiàn)里面的字他一個(gè)(gè)都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
“這字我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啊。”周盈缶合上影之書(shū)(shū),對(duì)(duì)小艾柔聲道:“我是不是不太適合學(xué)(xué)習(xí)(xí)魔法?”
小艾將食指指尖放入口中,牙齒咬破指肚,金色的血珠滲出。
蘇玄與蘇結(jié)(jié)縭對(duì)(duì)視一眼,她們彼此都看出對(duì)(duì)方的想法。小艾是西海所屬世界的天使的后裔。
小艾起身趴在桌子上,伸長(zhǎng)(zhǎng)胳膊,食指點(diǎn)(diǎn)在周盈缶的眉心,金色的血液滲入周盈缶的皮膚。小艾小聲說(shuō)(shuō):“再看。”
周盈缶低頭看向影之書(shū)(shū),封面的的符號(hào)(hào)扭曲著,他慢慢看出符號(hào)(hào)的含義,《蘿芙愛(ài)(ài)爾之書(shū)(shū)》。他輕聲讀道:“蘿芙……”
小艾手指急忙按住周盈缶的嘴唇,搖頭小聲說(shuō)(shuō):“別讀。你,自己看。”
小艾的真名原來(lái)(lái)叫蘿芙愛(ài)(ài)爾。不過(guò)(guò)顯然,小艾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周盈缶不便多說(shuō)(shuō),他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示意自己不會(huì)(huì)再讀出來(lái)(lái)。小艾收回自己的手指,重新坐下。
“不如你們?nèi)グ膳_(tái)(tái)后面的休息室看書(shū)(shū)吧。省得小艾擔(dān)(dān)心我們偷看。”蘇玄從胸前掏出一個(gè)(gè)懷表,看了一眼時(shí)(shí)間,接著說(shuō)(shuō)道:“時(shí)(shí)間也不早了。我讓十二去買(mǎi)些吃的回來(lái)(lái),一會(huì)(huì)兒叫你們。”
“好。”小艾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
“十二!”蘇玄叫道。
“店長(zhǎng)(zhǎng)!”十二立刻回應(yīng)(yīng),“有什么吩咐?”
“你帶小艾和盈缶哥去后面的休息室。然后再出去買(mǎi)點(diǎn)(diǎn)午飯回來(lái)(lái)。”蘇玄吩咐道。
“好的,店長(zhǎng)(zhǎng)。”十二應(yīng)(yīng)道。
“小艾小姐,周先生,這邊請(qǐng)(qǐng)。”十二從吧臺(tái)(tái)出來(lái)(lái),將小艾和周盈缶引到休息室中,而后出門(mén)買(mǎi)飯去了。
桌前只剩下蘇玄和蘇結(jié)(jié)縭。蘇玄輕聲對(duì)(duì)蘇結(jié)(jié)縭道:“姐姐,既然已經(jīng)(jīng)將事情都告訴盈缶哥了。我們已經(jīng)(jīng)沒(méi)(méi)有退路。”
“我知道。”蘇結(jié)(jié)縭沉聲道。
“青丘濡尾死前說(shuō)(shuō)過(guò)(guò),如果盈缶哥想起自己是誰(shuí)(shuí),就不必害怕司命。”蘇玄沉思片刻,道:“盈缶哥的身份必定與南山所屬世界有關(guān)(guān)。但是,南山所屬世界是被司命摧毀,又有什么人在南山能夠?qū)顧久兀俊?p> “南山所屬世界很復(fù)(fù)雜。”蘇結(jié)(jié)縭回憶道:“我好像聽(tīng)(tīng)命運(yùn)(yùn)說(shuō)(shuō)過(guò)(guò),神王曾經(jīng)(jīng)在南山所屬的世界待過(guò)(guò)很長(zhǎng)(zhǎng)時(shí)(shí)間。也許摧毀那個(gè)(gè)世界的并不是司命,而是神王。”
“那姐姐能夠猜出盈缶哥可能是誰(shuí)(shuí)降生在東極嗎?”蘇玄輕聲道:“如果能知道盈缶哥原本的身份,對(duì)(duì)于喚醒盈缶哥的能力,無(wú)(wú)疑會(huì)(huì)有極大的幫助。我們也能多做一些準(zhǔn)(zhǔn)備。”
“像你說(shuō)(shuō)的青丘濡尾,來(lái)(lái)自南山中的青丘之山。《山海經(jīng)(jīng)》中與他相仿的異獸比比皆是,神異之人記載的也非常之多。書(shū)(shū)中各種神異傳說(shuō)(shuō)非常雜亂。”蘇結(jié)(jié)縭搖頭道:“不好猜測(cè)(cè)。”
休息室中。
周盈缶翻開(kāi)(kāi)《蘿芙愛(ài)(ài)爾之書(shū)(shū)》。
十一月十五日,陰天。
今天我要開(kāi)(kāi)始學(xué)(xué)習(xí)(xí)魔法了,雖然爸爸不喜歡魔法,他卻鼓勵(lì)(lì)我學(xué)(xué)習(xí)(xí)。爸爸說(shuō)(shuō),是驕傲讓天國(guó)(guó)走向毀滅,對(duì)(duì)知識(shí)(shí)要有謙卑之心。爸爸說(shuō)(shuō),有事情要離開(kāi)(kāi)。
十二月二十日,陰天。
我長(zhǎng)(zhǎng)高了一厘米,媽媽很高興。但是爸爸還沒(méi)(méi)有回來(lái)(lái),媽媽又很傷心。我已經(jīng)(jīng)學(xué)(xué)會(huì)(huì)十二種魔法。我要將它們記在我的影之書(shū)(shū)中。
文字的下面畫(huà)著繁復(fù)(fù)的線條組成的圖案,應(yīng)(yīng)該就是小艾記下的魔法。
一月九日,陰天。
爸爸說(shuō)(shuō),有一天,讓我回西海,那是最后的故土。我看到和爸爸一起回來(lái)(lái)的人,他很可怕。媽媽說(shuō)(shuō),他是昏黃,有一天我要?dú)⑺浪?p> 爸爸死了。我很傷心。
一月十日,陰天。
媽媽說(shuō)(shuō),她要去陪著爸爸,讓我好好活下去。媽媽死了。我很害怕。
一月二九日,陰天。
復(fù)(fù)活魔法沒(méi)(méi)有成功。我把爸爸媽媽埋在院子里。查拉圖斯特拉陪著我。爸爸媽媽?zhuān)視?huì)努力活下去的。
文字的下面畫(huà)著一個(gè)(gè)圖案,應(yīng)(yīng)該是小艾記下的復(fù)(fù)活魔法。
周盈缶有些憐憫地看了小艾一眼,她躺在休息室的沙發(fā)(fā)床上睡著了。小艾小小的身子蜷縮著,眼角掛著淚珠,不知道是不是夢(mèng)(mèng)到她的爸爸媽媽。
書(shū)(shū)中只有月日,沒(méi)(méi)有年份。周盈缶不知道小艾失去父母時(shí)(shí)多少歲,可即使是現(xiàn)(xiàn)在她也還是個(gè)(gè)孩子。他不敢想象,一個(gè)(gè)小女孩兒獨(dú)(dú)自一人,是如何生存到現(xiàn)(xiàn)在。
前幾頁(yè)(yè)記載的天氣,全都是陰天。也許在小艾的眼中,爸爸媽媽就是她的太陽(yáng)(yáng)和月亮,失去他們,她的天空中只剩下陰天。
周盈缶合上《蘿芙愛(ài)(ài)爾之書(shū)(shū)》,輕輕撫摸著書(shū)(shū)的金色封面,不知該不該接著看下去。書(shū)(shū)中無(wú)(wú)疑記載著最真實(shí)(shí)的小艾,她的經(jīng)(jīng)歷讓周盈缶忍不住心痛,不忍心去觸碰她稚拙的內(nèi)(nèi)心。
“喵……”小黑貓輕輕叫一聲,仿佛在鼓勵(lì)(lì)周盈缶看下去。
周盈缶遲疑著,輕輕搖頭,小心地將《蘿芙愛(ài)(ài)爾之書(shū)(shū)》放在小艾的身邊。他柔聲道:“影之書(shū)(shū)是小艾最寶貴的東西。我很感激她信任我,交給我看。但是,我不能再看下去。這本書(shū)(shū)是只屬于小艾的秘密,最好永遠(yuǎn)(yuǎn)都不會(huì)(huì)被其他人翻開(kāi)(kāi)。”
“吃飯啦。”蘇玄的聲音在門(mén)外響起。
周盈缶打開(kāi)(kāi)休息室的門(mén),沖著蘇玄做出禁聲的手勢(shì)(shì)。他柔聲道:“小艾睡著了。”
“怎么睡著啦?”蘇玄疑惑道:“怎么樣,盈缶哥。看到小艾的影之書(shū)(shū),有沒(méi)(méi)有什么體會(huì)(huì)。”
“體會(huì)(huì)就是,你不該騙她的東西。”周盈缶苦笑著看著蘇玄手腕上的吊墜。按照平常來(lái)(lái)說(shuō)(shuō),周盈缶絕不會(huì)(huì)去開(kāi)(kāi)口責(zé)(zé)備不算很熟悉的蘇玄。但是周盈缶看過(guò)(guò)小艾的影之書(shū)(shū)后,忍不住對(duì)(duì)那個(gè)(gè)只會(huì)(huì)寫(xiě)‘我很傷心’、‘我很害怕’的小女孩兒,從心底感覺(jué)(jué)疼惜。她失去自己的爸爸媽媽?zhuān)踔?jǐn)炕知禎初脧拿言詞去表達(dá)(dá)她自己心中的悲痛,她的感情青稚而笨拙,一如她說(shuō)(shuō)話時(shí)(shí)斷斷續(xù)(xù)續(xù)(xù)的樣子。
周盈缶柔聲道:“小艾活下來(lái)(lái),很不容易。”
“盈缶哥。”蘇玄輕輕握著手腕,手指拂過(guò)(guò)吊墜,正色道:“我不知道你在小艾的影之書(shū)(shū)中看到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東極的囚徒能夠活下來(lái)(lái)的,已經(jīng)(jīng)算是幸運(yùn)(yùn)。每一顆虛無(wú)(wú)之石,都是東極囚徒的一條性命,還要加上其他遺地的一條性命。今年是其他人,也許明年就是小艾。如果盈缶哥心疼小艾,最好能夠早些帶她離開(kāi)(kāi)東極。”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離開(kāi)(kāi)東極。但我會(huì)(huì)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努力。”周盈缶沉聲道:“不管是需要我學(xué)(xué)習(xí)(xí)魔法,還是其他的東西,我都會(huì)(huì)用心去嘗試。”
“先吃飯吧。”蘇結(jié)(jié)縭柔聲道。
周盈缶走到桌邊坐下,拿起桌上的迷轂,仔細(xì)(xì)地觀察著。
“奶茶店老板將迷轂交給我,到底是為什么?”周盈缶凝視著迷轂,仿佛要從中看出一個(gè)(gè)答案。
“也許,他是想讓你想起某些事情。”蘇結(jié)(jié)縭柔聲道:“你別著急,慢慢來(lái)(lái)。”
可是,時(shí)(shí)間從來(lái)(lái)不會(huì)(huì)等人。宰玉到底現(xiàn)(xiàn)在在哪里?小艾或許只能活到明年。光怪陸離的世界仿佛越來(lái)(lái)越真實(shí)(shí),而周盈缶對(duì)(duì)于紛至沓來(lái)(lái)的奇異世界,沒(méi)(méi)有一絲一毫的準(zhǔn)(zhǔn)備。周盈缶心中有一種迫在眉睫的緊迫感。
蘇玄輕笑道:“盈缶哥。其實(shí)(shí)你所擔(dān)(dān)心的人,并沒(méi)(méi)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說(shuō)(shuō)起來(lái)(lái),你才這里面最脆弱的一個(gè)(gè)人。我讓小艾教你魔法,就是擔(dān)(dān)心有什么我們照顧不到的情況出現(xiàn)(xiàn),你能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也許正如蘇玄說(shuō)(shuō)的,周盈缶自己才是最讓人擔(dān)(dān)心的人。宰玉離開(kāi)(kāi),蘇結(jié)(jié)縭不告訴周盈缶她的身份,也許都只不過(guò)(guò)是出于對(duì)(duì)他的保護(hù)(hù)。
“對(duì)(duì)不起。”周盈缶對(duì)(duì)蘇結(jié)(jié)縭柔聲道。他的確不該對(duì)(duì)她說(shuō)(shuō),十五年來(lái)(lái)從未真正認(rèn)(rèn)識(shí)(shí)過(guò)(guò)她,他明白這句話有多傷人。
“對(duì)(duì)我,你永遠(yuǎn)(yuǎn)不用說(shuō)(shuō)對(duì)(duì)不起。”蘇結(jié)(jié)縭輕輕搖頭,柔聲道:“我們認(rèn)(rèn)識(shí)(shí)近十五年來(lái)(lái),如果說(shuō)(shuō)有一個(gè)(gè)人應(yīng)(yīng)該道歉,那個(gè)(gè)人是我。命運(yùn)(yùn)讓我來(lái)(lái)到你的身邊,我選擇對(duì)(duì)你隱瞞。宰玉來(lái)(lái)到你的身邊,我選擇視而不見(jiàn)(jiàn)。宰玉離開(kāi)(kāi),我選擇得過(guò)(guò)且過(guò)(guò)。多年來(lái)(lái),如果不是我未曾向你表達(dá)(dá)過(guò)(guò)自己真實(shí)(shí)的感受,也許我們不該是現(xiàn)(xiàn)在的樣子。”
也許,青梅并不一定不如天降。也許,只是她從未想過(guò)(guò)會(huì)(huì)有一個(gè)(gè)人出現(xiàn)(xiàn),把他從她的身邊帶走。
“人說(shuō)(shuō),有情皆苦。看來(lái)(lái)一點(diǎn)(diǎn)不假。”蘇玄笑著觀察著兩人,輕聲道:“你們是不是先填飽肚子,再矯情啊?”
眷北村中。
來(lái)(lái)到東極的蝮虺,在眷北村徘徊,尋找著椿象留下的印記。
蝮虺盡量將身體藏在樓房的陰影處游走,但它還是感覺(jué)(jué)到體內(nèi)(nèi)的冷血已經(jīng)(jīng)快要沸騰。
一只椿象的虛影在蝮虺的前面引路,那是在猨翼之山被蝮虺吃掉的一只椿象的魂魄。
椿象魂魄飛過(guò)(guò)十字路口。
“鬼天氣!”蝮虺在墻角的陰影下焦躁地吐著蛇信,蛇目盯著毫無(wú)(wú)遮擋的十字路口,咒罵著。蝮虺猶豫片刻,還是放棄在太陽(yáng)(yáng)底下穿過(guò)(guò)十字路口的打算,它懷疑自己很可能會(huì)(huì)被曬死在馬路上。
蝮虺召回那只椿象的魂魄,環(huán)(huán)顧四周,看到不遠(yuǎn)(yuǎn)處一棵枝葉茂盛的垂柳,正好可以從樓房的陰影下爬過(guò)(guò)去。
蝮虺向那棵垂柳游弋而去,它飛快地爬上垂柳,蛇身纏在一條陽(yáng)(yáng)光照不到的樹(shù)(shù)枝上,終于感覺(jué)(jué)到一絲涼爽。
“看來(lái)(lái)只能等到晚上再行動(dòng)(dòng)了。”蝮虺閉上蛇目,在柳枝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