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大悲寺,正堂石壁內刻金剛經一卷,地藏菩薩十章:神靈救渡疾苦人,欲以七色傳世,凡人自救之。
傳說,在西域以西,有一種植物,其色七彩,其花七瓣,從生長到花瓣齊全需要七年,從花瓣齊全到凋落只需七天,其名七色花,又名七生七瓣花。此花開時,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輝映,甚是神奇美麗。常人一生難得一見。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當一只白鴿鳥撲扇著翅膀飛向天邊的時候,天色已漸黑了下來,西邊僅剩的幾縷陽光配合著還有半個身子的夕陽,慘淡而又無助,一陣微風吹過,連遠方的兩棵不知名的樹也瑟瑟發抖了起來,黑夜要降臨了。
七天了,在這第七天的結尾,江云終于翻過了那座名為黑懸的山脈,這座橫亙在西域與東方的大山,就像一個巨人一樣守護著通往西域的道路,警惕的將來往之人阻擋在外。
江云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那是一幅怎樣的景象啊,一分鐘前的天象還是那么昏暗,可是就在翻過黑懸時,眼前所呈現的是一片暗紫色的天際,天以黑懸而分二色,就像象棋盤上的楚河漢界一樣分明。
現在的江云無疑已是筋疲力竭了,渾身衣衫襤褸,一只手上滿是荊棘草帶來的劃痕,就連他的兩條腿上也滿是血痕,這種帶刺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在西域近幾百里的大山上到處都是,然而江云對這些卻是毫不關心,七天了,他胸前的那個木制的縮小版七色花只剩下了一個暗淡到看不見顏色的花瓣,這說明他的生命就要到盡頭了。
江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這短短的七天甚至耗盡了他的精力,他沒有想過他這一生中最后的七天會過的如此復雜,甚至是艱難。從離開家的那一刻,他明白他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但是初次離開家的他對于生命的終結僅僅只是緊張了一天,那接踵而至的事情就讓他沒有了空隙去思考死亡對他的意義,想到這幾天發生的種種,江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隨手摘下一片荊棘草的葉子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那入口的甘甜讓得江云的心情略微提了一些,說來也怪,這種滿莖是刺的植物它的葉子卻是西域最甘甜解渴的。
冥冥之中好像有種牽引使得江云有些麻木的向西域以西走去,不得不說接進黃昏的西域很是有些荒涼,那種靜到窒息的荒涼配上這淡紫色的天,讓江云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不過,他依舊是在那種牽引下緩慢的向西行去。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大概在天空的紫色淡到肉眼快看不出來的時候,那種冥冥之中的牽引消失了,停頓片刻,江云下意識的抬起頭,那看到的景象讓他忍不住吃驚的退后了兩步,要不是實在沒有力氣,江云覺得自己就要跳起來大聲高呼了。
在江云面前不遠處,是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山丘呈現的顏色是不同于尋常山丘的紫色,現在山丘的紫色正逐漸消失,山丘之頂,有一株植物,那是一朵花,花徑很直,很細,奇怪的是沒有一片葉子,只是在花徑的頂端,有著一瓣淡紫色的花瓣,沒錯,只有一個花瓣,此時那片花瓣正釋放著淡淡的光芒,就是這么一片顏色淡到看不清的花瓣卻讓整個天空呈現一種紫色光芒。另外在植物根莖處,有六片沒有顏色的花瓣正靜靜地躺在紫色的山丘之頂。
江云愣愣的看著那朵花,他終是在生命的盡頭走到了這里,看到了那朵傳說中的七色花,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遺憾,盡管他還那么年輕,盡管他躺在床上病了七年,盡管他的一生容他身體完好的日子只有七天,可是他依舊是沒有遺憾,因為在這七天里,甚至只能說是六天,他經歷了太多太多,他覺得七天可以是他的一生,這很足夠了,活著與死亡在這個年輕人眼里可能還沒有那么清晰的概念,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懂得兩者之間的含義呢?一輩子是一生,七天也可以是一生,肉體的存在不代表活著,但精神的消逝一定代表死亡。
現在江云的眼里只有那朵僅剩一瓣花瓣的七生七瓣花,在江云看來,它是那么神秘,又是那么讓人著迷,天暗的已經看不出是紫色還是黑色了,這時候的西域仿佛變成了洪荒猛獸,那種撲面而來的冰涼氣息讓得江云呼吸急促了起來,七色花那僅剩的一片花瓣紫色也完全褪去,江云覺得自己的心很痛,那種仿若失去般的痛苦令得江云不自主的抽搐了起來,但是他的臉上卻并沒有那么多痛苦的色彩,艱難的伸手摸了摸胸口,這個用柳鐵木制作的七色花那僅剩的最后一片花瓣不知什么時候已是掉落,天完全黑了下來。
江云覺得自己很累,他已經匍匐在了地上,他想伸手去撫摸一下那朵傳說中的七色花。可是他努力的試了好幾次,終是抬不起手來,他現在甚至連動一下都沒有了力氣,他努力的更換了一下姿勢,盡可能的使眼睛對著那朵七色花,一陣微風吹過,那片沒有顏色的花瓣掙扎著緩緩飄落,零落成泥碾作塵,江云看著那在微風中不斷飄落的花瓣。突然之間感覺好像少了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卻說不清楚。他此時的眼神已經迷離了,他覺得一路走來好累,他好想休息一下。是的,他太累了,他控制不住的要閉上眼睛,但就在他把眼睛閉上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飄落的花瓣又綻放出了紫色的光芒,緊接著由濃郁的紫色漸漸幻化出了七彩的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不斷的閃爍,七色連成了一個圈,就像是一個時間空洞,光芒濃郁到扭曲,在那一圈圈不斷蕩漾的空洞下,江云好像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他還清楚的記得他病在床上的七年,每年都做相同的夢,但是夢境的內容他卻忘掉了,只記得唯一不同的就是夢境的顏色是不同的,如今看來,正對這七色花的七彩,一瞬間,江云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遺漏了什么,但是他的思維要僵化了,他已經無法想那么多了,回光返照般的睜開半閉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從時間空洞中向他走來……